书名:病弱美人是爹系师尊

97、97只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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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無来找千红野的路上和顾兮偟分开了。
    “差点忘记,”南宫無说,“枫都仙门、昆仑的众位弟子,忘了把他们一并送走了。这些人现在留在天机城完全是炮灰。”
    毕竟云清清和琼英被送走,连微被顾兮偟顶替身份,两派全都群龙无首。
    事实上,到了云清清、妃箜这样的散仙境界,想要一念之间传送千里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主要是家大业大,不好放着这些弟子不顾。
    等到被南宫無冒充的玖号天下第一武器重伤,又困在天机城的结界内,这才无法施法离开。
    南宫無蹙眉看向顾兮偟“我现在抽不开身送他们,界灵仙人先去以连微的身份保护他们,稍候我会想办法送他们离开。”
    顾兮偟顿了顿。
    如果是顾兮偟,即便临凡被压制了境界,送走这些人也不成问题,可他现在的身份是界灵,这是界灵做不到的事。
    顾兮偟“这边有我,帝君一切小心。”
    南宫無唇角微扬,微微一点笑意,漆黑的眼眸便像是沁着夏日的清泉。
    在顾兮偟的记忆里,阿无并不常笑的,即便是他飞升之间,他们已经相伴了两千年,阿无也只是那个活在自己世界的少年。
    有时候顾兮偟觉得,阿无像是昆仑雪山化形的精灵,他看上去就像是孤守了万万年的雪域,永远少年的雪山神明。
    但,在他离开的这两千年里,阿无终于从雪山里走出来了。
    他终于长大了,会笑了。
    “帝君的师兄有没有说过,”顾兮偟微微抿唇笑了,望着眼前的人,“帝君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南宫無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下,眉睫微抬望着他。
    两个人的笑容里笼着薄薄的相似的矜清,若即若离,又一样似有若无的温柔。
    “我师兄啊,我很少对师兄笑。我那时候年少固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自知,明知道昆仑剑修修大道无情,是要飞升的。但因为师兄太好了,一直一直在我身边,就以为师兄一直都会在我身边。”
    顾兮偟袖中的手指缓缓握紧,声音清润,明明是清冷的声线却听来温柔“是他不好,他既承诺了,便本该与你一起,一直在你身边,跟你一起飞升。做不到,便是他的错。你该怪他,恶他,甚至恨他。”
    但,不能不要他。
    你可知,你对你师兄有多重要他只有你一人。
    阿无的变化,阿无对他的避让、不需要,这一千年的缺失如此种种,顾兮偟只是不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问题。
    他在失去他的阿无,而且,无论怎么都追不上。
    正因为清楚,所以,最是注重规矩的天帝兮偟,不惜使用乾坤镜让阿无处在他的视线里,唯恐一眨眼阿无又不见了,去到他也不知道的地方。
    所以,即便一直远远看着也无法抑制正在失去的无力恐慌,不惜突破天道规则拼着道境损伤、神格生异,假装成界灵,也要强行来到阿无身边。
    无论阿无的命格是谁书写的,除非顾兮偟死,谁也不能让顾兮偟消失在阿无的命运里。
    两千年前,独自飞升离开阿无,是他错了。
    无论有多少大义,多少不得已,他违背了对阿无的承诺是真的。
    两千年后,今时今日,无论是神劫,是天命,是天道法则,是任何存在任何力量,哪怕是阿无的不需要,哪怕阿无根本不知道是他,他也绝不会再离开。
    这是,师兄欠你的。
    “怪他啊可是,师兄太温柔了。”南宫無眼里似有若无的矜持温柔,笑了一下,“九岳说师兄很严厉,又敬又畏。全昆仑上下,都说掌门威严冷情,最重规矩。整个修真界都说兮偟剑尊,年纪最轻,却是仙盟诸掌门之中气势最强,最令人忌惮的人物,手段雷霆,言语温煦,最是强硬。可师兄在我面前的时候,从小到大一直都耐心温柔。我人生收到的第一枝花,是师兄下山回来送我的春天山下的第一枝桃花。我小时候除了修炼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没有,师兄怕我一直如此,道境单薄,被心魔击溃。昆仑雪冷,师兄剑气催开万万年冰层,为让我看一眼,昆仑冰雪之下也有梅花在开,人生不该只有一件事,即便是剑修,人也在剑之前。”
    顾兮偟的唇抿紧,下颌的线条绷紧,眉眼之间却又似万年坚冰无法受控融化。
    南宫無“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看日升月落,第一次御剑穿过九州逐日逐月,第一次使用术法伪装,混迹市井人群,第一次戴面具,参加凡人的上元灯节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师兄陪着我,带我做的。”
    那也是顾兮偟的第一次。
    南宫無“那应该也是师兄的第一次。师兄那么冷漠威严最注重规矩的人,从不饮酒,从不注重口腹之欲。人间烟火,流景华年,听师尊和师姐们说,师兄比我还小的时候就上昆仑了,跟随他们御剑出行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热闹都不过心。师兄是天生剑骨,道心清明。但,为了能让我补齐道心,师兄亲自领着我,做了所有过往不会做的事。以至于道境迟滞好几年,每次回来都需要闭关重修,清除杂念。”
    顾兮偟认真地看着他,眉宇微凝“他是你师兄,他既代师尊收下了你,这些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南宫無仍旧笑着,像是清冽的月光洒落在昆仑山雪之上,温柔而孤独,轻轻注视着他“或许是吧,也许换了另一个小师弟、小师妹,像我一样的问题,师兄也会这么对他们”
    顾兮偟袖中负在身后的手却缓缓握紧。
    不一样的。
    几乎是下意识,他就知晓了答案。
    如果换一个人,如果不是阿无,是其他任何人,他或许依旧会为对方解决道境问题,会让对方深入红尘,再出世,却不会做到这种地步,这种程度。
    如果不是阿无,他不会亲自陪着对方去做这些,牺牲自己的道境,沾染俗世红尘,只为了一遍一遍引导对方走出那个狭小的孤独的天地。
    可是,为什么只有阿无不一样
    只要一想,心口崩裂的道境的裂缝就越发刺痛起来。
    但在南宫無面前,顾兮偟忍住了没有按住痛苦的地方,只是嘴唇微微发白越发紧抿,后退了一步。
    南宫無在对方后退拉开距离的那一瞬,眸光顿了一下,笑容仍旧矜清,只是眼中像是醒神。
    “时间不早了,我们抓紧时间吧。”
    南宫無颌首,转身离开。
    “阿无”身后的顾兮偟因为道境的痛苦,几乎无法站直身体,微微僵硬。
    在叫住南宫無后,他微微蹙眉声音温柔下来,没有一丝在忍受神格碎裂、道境崩碎的剧痛,只有额头渗出的冷汗和苍白不稳的嘴唇,才泄露一二那是世间最强,仅次于元神碎裂的痛。
    “你师兄好像并没有你相信的那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好像弄错了一件事。错得太早,很久很久之后,才慢慢清楚了。”
    南宫無背对着他,漆黑的眼眸有一瞬像是沁着的清泉将要滴落了。
    “所以呢”
    顾兮偟在他身后,那清冷却独独对他是温柔的声音,温柔得错觉像是纵容一样,却是真挚地希望他能做到,说“所以,同样的错误,阿无不要犯。会,很疼很疼的。”
    他试过了,无情道境崩塌,是真的很疼的。
    阿无最是怕疼的。
    南宫無背对着他,神情放空了一瞬,像是了悟。
    那滴落的水珠像是深秋的白露,从月光一样的冰寒的石头表面沁出,无声,毫无防备地滚落下来。
    连主人自己都失神意外。
    南宫無下颌高抬,眼眸微动轻眨,轻声叹息的时候,将剩余的水雾重新逼退深潭。
    开口的时候,声音没有任何异常,平平无奇,散漫又无辜,甚至还笑了一下,像是傲娇又邪恶“告诉你一个连顾兮偟都不知道的秘密,其实我一点也不怕疼。只有我师兄以为我怕疼。小时候每次练剑受伤的时候,师兄都会一边温柔地哄我给我上药,一边笑着摸我的头夸我很乖。所以那时候我总是喜欢受伤。但十三岁后,每次我受伤,师兄之后很长时间都会心情不好,变得很压抑,所以,我再也不受伤了。所以,我很强。”
    顾兮偟“”
    南宫無喉结滚动,声音毫无起伏“骗了师兄两千年,我一直都很乖,对师兄坦诚毫无秘密,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弟,所以,界灵仙人你千万不要告诉师兄,这个秘密。我们可是天下最好的朋友。”
    顾兮偟轻轻地说“你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最好的师弟,最好的阿无。是,最好的。”
    是师兄,不好。
    顾兮偟生在凡人皇室,在他降生的那天,当时的昆仑掌门剑虚道尊,他的师尊就循着师门预示寻找而来。
    仙降现身,对恭迎的皇帝说,这个孩子乃是天生剑骨,不足千年便要飞升仙界,命中注定会成为新的天帝,挽救诸神万界于天地浩劫。
    他名为兮偟,是以传说中的人皇羲皇之名而来。
    天生剑骨,杀伐之气太重,生来又性情淡漠,既修大道无情,养在昆仑雪山之中自然最好不过,但未免少仁义,过戾杀。
    于是,掌门师尊经常带他回凡间皇室,想让人间的亲情浸养他的仁爱之心。
    大道无情诀,无欲无求无情无心,我即大道,无我无心无道。
    以对抗混沌的诸法万象,万欲万恶。
    但无从有处来,是得到再放下的过程。
    得到,得道,中间是失去。
    所以,凡间的王朝覆灭,他即便算到了,也不能插手。
    亲人生死轮回,尘缘尽断,缘灭相忘,他心如止水。
    妖魔大战,师门尽数覆灭,他临危接掌摇摇欲坠的昆仑,心中毫无怯退。
    但是,阿无不在这些里面。
    他从小就知晓自己命主紫薇,为大道而生。
    命格清晰,也因为太过贵重,一路都会失去,这条路只有他一人能走。
    他从不动摇,无论失去的宿命,还是仙域未来天帝的命格,即便猜到最终要为大道与混沌一战,为万神殉道劫灭,也从未有丝毫波澜。
    他早就接受了这就是他的道。
    但是,十七岁那年,他在昆仑山道上,人与仙交界的登仙阶上,茫茫山雪之中,看见了一个人。
    七岁的南宫無穿着粉色的衣服,眼睛蒙着防止雪盲症的黑纱,像是一枝粉色的桃花,优哉游哉一步一步,想要把自己种在最高寒的雪山之巅。
    但终年覆雪的昆仑雪山怎么会有桃花呢
    顾兮偟第一次不是御剑回山,他也踩在那条人和仙交界的山路上,像个普通的想要拜师修行的凡人一样,一步一步走上去。
    那条路,枯燥、无聊、乏味、寒冷却并不孤独。
    旁边那桃花一样的小少年,总能拿出各种奇怪的东西,他好像早知道,这条路是这样的,做好了一切准备,于是每一步都走得按部就班,毫无动摇。
    顾兮偟曾经数过他的心跳,一直都是稳得。
    没有迷茫,没有焦躁,直到问心石前,也白茫茫一片,即便幻象里濒死时刻,也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对这个孩子而言,活着和死亡并无任何区别,但只要活着,他便会一直走上去。
    师尊总说他是天生剑骨,生来就是该拿剑的。
    但他却觉得,这个孩子天生就应该修仙。
    他是和自己一样的。
    彼时,昆仑掌门已经算到了妖魔大战,昆仑浩劫将至,早就无心再收徒。
    不仅是掌门如此,自从算出后,整个昆仑都久不收徒。
    就算有不错的弟子,越是心生爱惜,就越不会收入门下,防止他们死在浩劫之中。
    不意外的话,南宫無的结局应该是被掌门剑虚道尊亲自送去剑魄山师弟剑魂老祖门下,拜入剑魄山。
    当初剑虚、剑魂两位师兄弟分裂,剑魂叛出昆仑,成立剑魄山,何尝不是对昆仑一脉的一种保存。
    但是,顾兮偟代师收徒,先剑虚道尊一步收下了南宫無这个弟子。
    于是,南宫無才成了他的师弟。
    所以,没有其他的小师弟、小师妹。
    只有南宫無。
    南宫無不知道,不是他选择成为了顾兮偟的师弟,是顾兮偟选了他。
    剑虚道尊见了阿无后,对顾兮偟说,他不是命格里该有的人。
    顾兮偟说,没关系,我会护住他的。
    剑虚道尊叹息一声,没有说什么。
    他或许以为,留下南宫無是顾兮偟对自己命格的唯一一次温和的反抗。
    遵循命格,一路失去,成为天界至尊,然后,为万神而战,殉道。
    剑虚道尊以为,这个弟子对这样的命运虽然默默遵循,但其实心中多少是有怨怼的。
    他一直心疼着这个弟子。
    于是,放纵了顾兮偟唯一一次的不守规矩。
    但,就连身为师尊的剑虚都不了解顾兮偟。
    既是天生剑骨,便该修道,既要修道,怎么能不修最强的剑道,怎么能不去最强的昆仑
    既已修行,怎么能不修成最强的神格既修成神格,怎么能不做天帝
    既为天帝,万神之劫,又岂能袖手,将生死的抉择让给别人来做
    至于与混沌一战,鹿死谁手,各凭本事,若是他不敌身死,果真殉道,是他技不如人,与人无尤,与天命何干
    对顾兮偟而言,生与死,本就是一样的,但只要活着,就一定要沿着最高最强的路走下去。
    可以说,即便没有所谓的天帝命格,没有剑虚道尊的找上门来,顾兮偟也必然会踏上这条路。
    所以,对于天命,他毫无怨怼。
    因为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既无怨怼,又何来反抗
    收下南宫無,不是因为他是命格之外的存在,仅仅是因为,他想留下他。
    南宫無虽然是顾兮偟的师弟,但他不是剑虚道尊的弟子,他是顾兮偟的师弟,是顾兮偟一人的。
    所以,顾兮偟教导他启蒙,教导他学剑,教导他筑境,填补他不堪一击的心境,教他连顾兮偟自己也没有的入世,剑以外的东西,世间的美好,教他铸成那座小楼。
    小楼就是南宫無道境空间的具象。
    小楼原本四野空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是顾兮偟带着他,踏遍九州,一草一瓦,丈量记录,引导南宫無在这个荒芜的空境,铸造记录所见所思一切美好。
    填满这个空境,铸造最强的防御,让不堪一击的心境,坚韧到即便是穷奇之力也无法打破结界。
    这是顾兮偟,耗费两千年铸造的世间最强的防御。
    所以,两千年后的现在,顾兮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世间最强的道境,因为自己,而裂开一丝缝隙。
    即便阿无不怕疼。
    但是,“是师兄怕疼。”
    顾兮偟才是那个最怕疼的人,他只是从前没疼过,所以不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这么怕疼。
    在空无一人的天机城的走廊,顾兮偟从回忆抽离,望着南宫無消失的方向,无喜无悲,轻轻地温柔地说“怕阿无疼。”
    声音,和脸上不自知的泪一样,轻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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