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燃歌疑梦

53.成双

    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
    高楼见清河城看似静谧,若是站在画舫舷边,远能见山舞银蛇,近能看火树银花。
    鹿燃歌双手扒着栏,瞪大了双眸,望着四周的风物出了神,容夕静静地站在她身旁,他不是初次到此地,那莺歌燕舞的画舫曾经也在隐匿身份出游时坐过不少次。
    但这次,他觉得眼前夜幕中的山水与银城甚美。
    “清河城可为锦城,”鹿燃歌笑着仰起脸看了眼容夕,又伸手去指那不远处的楼阁,“吴县本是水乡,但是小桥流水,夜里的楼更不会如此闪烁。”
    “那是望山阁,清河城雅士常聚之处,”容夕轻轻用手环住了鹿燃歌的柳腰,“清河城因烧的鲛族油灯,因此夜里流光溢彩,这清河支流的尽头,正朝着东莱。”
    “东莱?那是何处?!”鹿燃歌一脸好奇地望着容夕所指的那条幽暗河流,出了神。
    容夕微低着头,不禁将她环抱在怀中,他高大,因而即使她虽高挑,在他心里她依旧是小小的可人的。
    即使早已行夫妻之礼,这会她仍羞涩,脸上泛起了桃色。
    他的胸膛在这冷秋中,好暖。
    “从小娘亲就与我说过,她的家乡在东莱冥海深处的一座神秘岛屿中,”容夕微眯起双眼,拧眉望向那幽境,“那是座不易被找到的岛,东莱王的宫殿在那里。”
    鹿燃歌攒眉:“原来……夫君的娘亲是鲛族?”
    容夕苦笑:“鲛族的玄冥公主。”
    “我听姐兄说过,鲛族乃半仙之族,为人形,但入水也能一呼一吸,似是在远古之时,生于海底之下,那夫君应也是能在水中自如?”鹿燃歌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她在他怀中一转身,才刚仰起脸,便与他唇齿相贴,这一会,她有些发憷了,她怕他兴起之下又将她带回房内,二人初次一同游船,他定是又激动万分。
    果不其然,容夕被鹿燃歌搅的又乱了心神,他刚想拦腰抱起她,她便反手拽住了舷栏,一副视死如归打死不从的样子。
    他见她倔强,又不忍时时折腾她,便伸手轻轻刮了她娇翘的鼻子:“本王有的是时间制服你,今夜暂且放过你。”
    她见他弃了念头,便放心地松开了手,又回到他温暖的怀中,面朝清河,呢喃:“夫君,你就告诉我嘛,是不是这清河,你若是跳了下去,也可游个自如,深潜至河底?”
    “是。”
    “那回长安后,夫君能否帮我探探那云府花塘?听姐兄说,下头好多爹娘的遗物。”
    “当然能。”
    “嘻嘻,妾感激涕零,夫君定不要忘。”
    此时,他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本王夫君?”
    “那叫老爷?”她一脸天真,但又似故意淘气。
    “……”
    “是要妾直呼夫君之名?”鹿燃歌试探。
    容夕点点头:“恩,往后,也不要称自己为奴或是妾,你就是你。”
    “嗯,容夕。”
    他听她唤她名时,心中震颤着,已是有接近十年,再无人唤他名字了,他也不允许其他人直呼他的名字,显得污秽。
    她见他今夜尤为温柔,失了平日里的孤冷,不由得心生暖意。
    但她仍忘不了,从长安城出发前的一日里,白贤王府之中,他迫她着上西域奴妓的舞衣,出现在了陆青衣的面前,那可是青衣哥哥啊,是她的教书先生,是她的清莹竹马。
    想到这里,虽说胸口些许阵痛,但好歹这些时日他待她似是愈来愈好,一想到曾经她也是欲将他毒死的,便觉着扯平了。
    “终有一日,”容夕将鹿燃歌抱得更紧了些,眉宇间尽是郁郁,“我会带你去东莱之岛,教你入水拈海底花,带你去摘星崖等日出日落,永生永世在一起。”
    她微张着嘴,一时间神思恍惚,她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左膛,这滋味忽而令她无暇顾及过往。
    这世间,总有风物飘零不定,或是露,或是枫,或是那历经万古折裂的远山与近海,或是四季更迭的耀阳与冰霜,或是闭眼时耳旁交错混淆的喧嚣。
    或是回身定睛时,那对孤冷如雨,却又款款深情,似渊的双眸。
    她紧紧抱住了他,她自以为已是半生乱离,永生永世对她而言,太久了,这一世若能安定,与卿相依,便是极乐。
    彩舫靠岸之时,已是戌时,容悔站在船屋前望了栏边相依的夫妇几秒,不禁瘪嘴轻笑。
    金天氏鹿姓女,本是大野的妖象之征,这九弟虽娘亲过世后叛逆不止,但如今看起来对这女子,是动了真情。
    传闻中,九弟十七岁生辰时,皇兄赐予他了一个那兰太后的远房侄孙女,并赐婚于二人,当夜,他就将那女子触碰他的手指给砍断了罢,后来,那贵女只好被那兰太后收进了宫里,封了个郡主。
    他还曾听说,九弟的烟柳阁内,但凡吹嘘与他有暧昧之亲的女子,都被他差人拔了舌。
    但对于黎明百姓,容夕却又是心怀苍生的。
    容悔无奈地摇头,长吁口气,这气一叹,那舷栏边依偎的九弟和弟媳正巧发觉船停,便回了身。
    “七哥,怎么到了半天,没喊我?”容夕牵着鹿燃歌来到了容悔面前,温温笑道。
    容悔回过了神,略有坏笑:“看到九弟与弟媳二人相濡以沫,甚是欣慰,不忍打搅。”
    “七哥今日要带我与燃歌去见的是何人?”容夕牵着鹿燃歌跟在了容悔身后,这彩舫甚是大而华丽,出去时,如同蜿蜒迷宫。
    容悔走在前头,意气风发,三人下了船沿着码头往那沿河栈道不远处的三层楼阁走去时,方才答道:“是三年来我在青州与冀州的军师,幽州王一年前归降于我,他有大功,他已在青州等候你我许久!”
    容夕看着原本淡然的七哥变得澎湃,忽而有种怪异之感。
    果真,他牵着鹿燃歌跟着七哥朝那楼阁走得越近之时,便感觉到了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似是遇到过,却又只是擦身而过的气息。
    那三层楼阁,翼角间挂着暗红哑光,窗棂内,透出的又是那冷白之光,与清河城其他建筑格格不入。
    北兴王随从在前引路,将那紧掩住的一楼大门推了开,又领着三人朝那极其少见的旋转木梯螺旋而上,只见这楼阁外观看似三层,却并无二楼,这旋梯的尽头,就是那顶层无墙的阁楼。
    随着地板线的降低,容夕和鹿燃歌在看到那屋顶上的人时,纷纷瞠目一愣——那楼阁的暴露在外的第三层地面上,站着的人,似是陆青衣!
    “臣,参见白贤王,与王爷夫人。”
    那人走上前单膝跪地参拜之时,容夕与鹿燃歌便发觉了眼前人与陆青衣之不同。
    若是说年二十的陆青衣从容不迫,那么稳如泰山四字,写在了面前男子脸上,再说陆青衣年少成名,虽武艺高强,却是白皮细肉,一看即是书香门第出生,这面前男子,肤色麦黄,且眸光笃定,嘴角带着一丝痞笑,应是三十左右。
    “哈哈,九弟,弟媳,这位是苗大人!”容悔躬身将苗大人扶起身,“三年前我在凉州巧遇苗大人时,苗大人得知我是北兴王后,亦是如此注重礼节。”
    鹿燃歌微微张了张嘴,她抬头瞧了眼容夕,只见容夕面若冰霜,且将她手腕捏得更紧。
    “苗大人,”容夕露出了一丝邪笑,“此次北上抗番,苗大人可有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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