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嫁给死对头后我掉马了

6、第 6 章

    “什么时辰了?”
    如烟弯腰替她掖着被角,小声回答:“还未到卯时,小姐您再歇会吧。”
    蔺溪蹙眉,伸手看着自己白净的掌心,没有回话,她满脑子里都是那句“叫一声三爷,我带你走。”
    秋日的天亮得稍晚,窗外还是暗沉沉一片,燃了一夜的烛光隔着帐子透进来。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还身处梦境当中。
    蔺溪撑着身子坐起来,直到榻下守着的如烟撩开床帷小声唤她,才醒过神来。
    真是荒唐,她怎么会忽然梦到江绥呢!
    “小姐?”如烟见她没反应,凑近床榻些许,不由问道:“可是又做噩梦了?”
    “叫一声三爷,我带你走。”
    蔺溪睁开眼睛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
    蔺溪脚步被迫一顿,身后的厉鬼已经追了上来。
    “找到你了!”
    蔺溪知道,她不能停下来,也不可以掉眼泪,身无倚仗,她还没有哭的资格。
    脚印继续向着窄巷出口延伸,前方忽然有哭喊声起,一群小乞丐在转角处挡住了她逃亡的路。
    蔺溪踉踉跄跄奔跑在黑夜中,隆冬的风卷起雪片,似砂砾,用锋利的棱角刮割着她早已冻至麻木的双颊。
    黑巷深处遥遥传来隐约的,飞快的踩雪声,有厉鬼提灯追在背后,低低呢喃着。
    漆黑的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起了大雪,簌簌着往地面本就厚的积雪上,添蒙了瑟骨一层。
    他们正围着一个小傻子在殴打,地上有一滩尿渍融开了坚冰,应该是欺辱他的一种方式。
    它们伸出苍白的鬼爪,怪叫着想要将她拖入深渊。
    然后她看到江绥倚在墙角,向着她伸手。
    下一刻,一柄钢刀闪着银光划开浓夜。
    血色涂满整个画面。
    蔺溪脚步凌乱,往墙下阴影处躲,没过脚踝的积雪已经顺着扎紧的裤腿钻入,融化在嵌了棉的锦鞋里,浸满后,每踩一下,鞋底都在发出咯吱怪叫。
    她冷到没了知觉,也累到脚如灌铅,沉而蹒跚。疲饿惊惧下,心跳如擂鼓般敲打着耳膜,喉咙里像是塞了把点着的稻草,炙烤着血肉。
    岂止是噩梦......
    蔺溪拢着被子躺回去,盯着淡粉色的锦帐顶,浅浅地“嗯”了声,不知怎得就联想到了江绥前日里在月茗轩对她说的话。
    他弯腰,将距离拉得极近,以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也是,那便听你的......日后也都听你的。”
    比起噩梦,蔺溪觉得,更可怕的还是江绥说这话时的眼神。
    饶是她自诩极识人心,也看不懂他那时的情绪,读不清他的心理。
    太过暧昧及亲密,以至于让她在无所适从间失了神,好歹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怎么在当时就没把他给打死呢。
    房间内烛火摇了摇,如烟惊觉蔺溪怕黑,赶忙转身取开灯罩,剪去一截烧尽的烛芯。
    光线亮了些许,蔺溪拇指不自觉地摩挲过食指关节,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与指缝重合,只有细细摸索才能感觉得到。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梦到六岁时逃命的那晚呢?
    蔺溪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应当是那日江绥的话,引起了她潜意识的波动,所以她才会以梦境回溯起了深埋的记忆。
    如果说是旧识,她怎会不记得。难道说,她曾经在小乞丐手中救过,后来又失踪了的那个小傻子是江绥?
    “瞎扯。”蔺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魔障了。
    怎么可能是江绥,因为当年从那些人手里救下她的人,恰好就是武安侯夫妇!
    与梦境不同,在那些“鬼东西”动手之时,着急忙慌赶到的武安侯便直接将他们钉死在了街头。
    蔺溪最后的视线,是停留在他们冒着污血的喉咙处......
    她时常在想,如果没有那晚发生的事,或许她也不会走上今日这条道路。
    突如其来的烦躁,蔺溪拥着被子在榻上滚了两圈,她强迫着自己闭眼假寐,脑子里却还在止不住乱想。
    她五岁那年便没了母亲,起初父亲蔺清安告诉她,母亲奚闻慧是因急疾而亡,她“所谓的”看到有人来杀母亲,都是因体弱发烧,在病中胡思乱想所至。
    一开始蔺溪信了,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温柔且娇弱的女子,但母亲出事前几日的那晚,她看到的却是,平时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母亲,反手间就杀了数人。
    病愈之后,蔺溪曾去院子里瞧过,四周干干净净,连泥缝里都没有半点血迹。
    母亲亡故后整整一年的时间,她不疑有他,直到梦境中的那晚,她看到那些被武安侯亲手斩杀的人,耳背后有一个古怪的图腾。
    相同的纹样,她也曾在母亲杀的人身上见过!
    父亲后来又说,那些人只是拐子,专门偷孩子去卖,长安城中近日发生的失踪案都与这伙人有关,他们抓了蔺溪,大抵也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使然。
    这一次蔺溪不信了,在被救当晚晕厥过去后,她隐约间分明听到,父亲对武安侯说。
    “我决定退出了,我与闻慧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连她都护不住。”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们......”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我早该知道,那些人没在闻慧那里找到他们想要的,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再考虑考虑......”
    “不了,我已经失去了闻慧不能再失去溪溪,况且闻慧的仇终究是要报的,天......夹带着私仇,我没资格再待了。”
    “你若是担心溪溪,大可将她放到我这里,倾我江家之力,还护不住她不成?”
    “放你这里?”
    “那可不,我儿子......”
    “呸!老匹夫,你要不要脸!”
    “哎,你这个老东西......”
    蔺溪到现在都不懂,父亲为何要瞒着她,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武安侯与她爹,绝非像表面看到的那般剑拔弩张,他们的行为更像是借由交恶,来掩盖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比如她父亲口中提到的,没资格再待下去的地方,或者说是某个组织更为妥当。
    而她的母亲,表面柔弱,实际上身份同样也不简单。
    这个组织是什么,蔺溪查了多年也没查到,但能有这般大本事将痕迹擦得一干二净的,背后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这般想着,天也渐渐亮了起来,落了多日雨后,朝晖终绽华光。
    蔺溪趿鞋下床,洗漱后又细细上了妆,照着寻常赶去膳厅和刚下早朝的蔺尚书一同用了个早膳。
    期间蔺尚书欲言又止,喝一口粥看她一眼,夹一筷子菜,又看她一眼,像是等着她发问。
    蔺溪也不说话,只管在蔺尚书看过来的时候,傻乎乎笑着。
    直到用完饭,蔺清安也拿她没办法,纠结着脸,眼看看蔺溪着人端来茶具,开始慢条斯理地筛茶粉,这才憋不住主动开口寻问:“乖女,你这几日,睡得可好?”
    蔺溪点点头,取下小炉上烧至二沸的水,缓缓冲涤着茶盏,“吃得香,睡得也好。怎么了爹?”
    “陈健。”蔺尚书食指叩了叩桌面,接着道:“就是工部尚书陈永春的儿子,昨夜没了。”
    蔺溪自顾自往烫好的茶盏里拨入些许筛好的茶粉,顺着他的话问:“怎么没的?”
    “三更之时,上吊死在了自己房里。”蔺尚书顿了顿,忽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转回来:“陈永春说他查到两日前,你和江绥曾在月茗轩殴打过陈健,娴贵妃得了消息便闹开了,道是歹人谋其弟性命,要将此事彻查到底。”
    蔺溪勾了勾唇角,执壶注入少量水,调着茶膏道:“我倒是巴不得彻查呢,谁知道陈健是不是忽然良心发现,以性命告慰那些被他折磨至死的少女亡魂。”
    “你还有闲心点茶!”蔺尚书心头一跳,重新坐回去,压低声音说:“这事不会真和你有关吧?”
    “怎么可能和女儿有关。”蔺溪再往茶盏中倒了些水,一边捏着茶筅击拂着茶汤,一边道:“尚书府守卫森严,我还能派人去勒死陈健不成。”
    “也是。”蔺尚书扯了扯嘴角,看着她这幅全然与自己无关的模样,眉头却是没有舒展开。
    陈永春这人最是阴狠毒辣,平日里那么护着陈健,人死的蹊跷,他还不得跟条疯狗似的,逮着人就不放,眼下陈永春已经有将蔺溪和江绥扯进去的念头,蔺尚书怎可能不担心。
    蔺溪抬首看着他,忽然道:“您且放心,陈健这事牵扯不到女儿身上......”
    她话中的笃定让蔺清安一愣,蔺溪已将点好的茶推至他面前。饽沫咬盏挂杯,竟在茶汤上幻出一朵乳白的牡丹,热气蒸腾,茶香味扑鼻,这一手水丹青,会的人已经不多了。
    “爹品品,女儿手艺可有退步?”
    蔺尚书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手中茶汤一晃,饽沫幻出的牡丹花瓣变了形,在水汽里一点一点变成了巍峨的山景。
    连蔺清安都不知道蔺溪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
    蔺溪笑着收好茶具,又缓缓地补充了一句。
    “......同样,也牵扯不到武安侯府!”
    天似泼墨,远处明晃晃的火把亮在深巷里,像是冒着寒气的森幽鬼火,擦着地上的寒霜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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