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所知道的后来

第69章 Chapter 69

    田芮笑立刻说:“你别告诉你哥,他不知道。”
    庄希未很用力地“哦”了一声,冲她挑眉:“你想给他一个惊喜。”
    “最好是吧。”她没有笑。
    蒋纯指了指田芮笑,揶揄道:“你知不知她收剑桥邮件那天都没这么期待?”
    “所以……”庄希未凑近她,“你想留在北京。”
    田芮笑很快接:“这个也别告诉他。”
    相比起自己,田芮笑和庄希未都更着急蒋纯,她急需一个好的消息来重燃希望,重塑前路。所以重点还是绕回她身上,田芮笑再嘱咐:“你再多看一些学校,天津南京武汉什么的也行。”
    庄希未跟着附和,蒋纯轻轻应了声“好”。
    没来由地,庄希未又提起了吃饭的事,按捺不住道:“得把我爷奶也给叫上吧!不知道我哥叫了没!”
    田芮笑又开始脸红:“他没说呢……”
    “我回去就给奶奶打电话!”庄希未压不下来兴奋劲儿,拉过田芮笑的手,“我突然想起来,奶奶之前有一次说,我哥要找个像你这么乖巧可爱的女朋友就好了,我倒要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看出来她希望家里热闹一点,田芮笑也跟着期待:“好,我也想爷爷奶奶了。”
    庄希未顺嘴一说:“他昨晚在家,今晚该去找你了吧。”
    “没,”田芮笑对着蒋纯回答,“叔叔最近身体不好,他还是在家比较好,而且我和蒋纯都要复试,我让他最近不要来找我了。”
    蒋纯开了口:“你不用考虑我,我来北京之前联系好了中介,明天就去看房,合适的话就搬过去了。”
    两人都是一怔,田芮笑问:“你干嘛要搬?”
    “复试完了我也打算在北京找点别的事做,反正就是要长住啦,你现在也有他了,我在不好,”见她要反驳,蒋纯赶紧说,“我妈也同意了,你放心吧。”
    “你找哪里的房子?”
    “亚运村那边。”
    庄希未一听,接着问:“租金多少?”
    蒋纯说:“单间三千多,一居得个五千多,我两个都看看。”
    “那你直接租我的房子不就好了,”庄希未热情地看着她,“我记得我那边有房的,应该是有两套,多大不记得了,我先看看都在哪,你选一个合适的,给我交三千就行。”
    蒋纯惊诧地看了田芮笑一眼,赶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就行了……”
    “哎呀用的用的,回头我先找保洁收拾一下,好久不去了,很方便的!”庄希未已经拿起手机联系人了。
    田芮笑歪了歪脑袋,冲蒋纯笑:“我从来拒绝不了她的。”
    蒋纯还在为庄小姐的富有不知所措时,庄小姐已经为她拿定了主意。住户都是精尖份子的高端小区,一百三十平米两居精装,房租三千,直到三人散伙,蒋纯都没喘过来气儿。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蒋纯晕乎地回想,“房子都不知道在哪?多大不知道?我的天,房子太多不知道在哪了,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田芮笑笑了:“希未超好的。”
    “你也好,你们都好。”她们正在坐车回家的路上,蒋纯往田芮笑肩上一靠:“我哪来这么好运,捅娄子总有你们给我擦屁股,你,方爸,现在还有希未……你们真的太好了。”
    那是因为在过去很多个日子里,你也给了我巨大的能量啊,我的傻姑娘。田芮笑也挨着她脑袋,说:“其实你真的不用搬出去,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可以去他那里。”
    蒋纯摇摇头:“你们俩不容易,你也说了,他会半夜突然来找你啊,我不想影响你。”
    田芮笑有话堵在心口,沉默了一阵。蒋纯抬头看她:“怎么了?你怕了?噢我都忘了,我们田芮笑最爱热闹了,最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了。”田芮笑被她说得想哭,她又继续说:“但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其实我也想开始试着一个人生活,试着承受孤独的重力。”
    田芮笑听出来了:“你打算留在北京了?”
    蒋纯没有作答,她缓缓靠下来,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叹了口气:“北京啊,来了就让人想拥有,她到底哪儿迷人啊?”
    轮到田芮笑也无言。
    暮色渐深,万千霓虹被一盏盏点亮,白日的北京是一个各显神通、气贯长虹的竞技场,到了夜里,她就变成了每个竞技者都要回的家。有人的家要坐两三个小时的公交地铁,将近凌晨回到家里倒头就睡;有人的家就在三四环,三人平摊一间三四千房租的主卧,分享二十几平毫无**的空间。你问她回家不行吗?为什么愿意过在北京和两个陌生人挤一间卧室的日子?她想了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一笑:回家当然过得更好,但……北京更有机会。
    “曾经有人告诉我,北京是一个你说有梦想就不会有人嘲笑你的地方,可我当时没有梦想,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田芮笑望着延绵的灯火,笑着说,“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北京让我慢慢找到了方向,该往哪里走,走什么样的路。”
    “因为你能在这里看到无数种可能。”蒋纯说。
    “对。”两人握住手,给彼此一些力量。田芮笑又是一笑,最后说:“所以我想,北京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她向每个人承诺,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
    学着做一个大人的第一步——享受孤独。田芮笑最后没有再劝阻蒋纯搬出去。
    蒋纯收拾行李的时候,田芮笑关上房门,开始学成为大人的第二步——解决问题。
    田芮笑鼓足勇气给芮娴打去电话。芮娴接起来后,冷漠的喂了一声。
    “妈妈。”田芮笑撒娇地喊,就如同小时候跟她讨要最喜欢的洋娃娃一样。
    芮娴“嗯”了一声。田芮笑说:“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芮娴哽住喉咙。她这两个夜里辗转难眠,憋了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却只有无声含泪。“妈妈都是我不好,”田芮笑又说,自己也带了哭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芮娴等到把声线控制得足够平稳才开口:“妈妈不是生气……妈妈就是不明白,他给你灌了什么**汤!”
    她笑起来:“我来北京那天他跑到机场接我,他爸爸也是这么问他的。”
    “他说了什么?”
    “我也问了,他说他什么也没说,因为这是事实,我就是给他灌**汤了。”田芮笑听见田镇南在那边笑,欣然补充:“妈妈,如果你愿意了解他,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不用了,”芮娴斩切地说,“你姐姐都已经讲过,我懒得再听第二遍。”
    芮娴已然平静了许多。田芮笑试着俏皮一些问:“那……要是没有伊恩的事,你觉得他怎么样?”
    “长得帅,有本事,谁敢觉得他不怎么样?”芮娴冷哼一声,听起来还是不太友好。
    田芮笑却一怔:“你怎么知道他帅……”
    “你妈妈一个公务员,不至于不会上他公司官网吧?”
    “哦。”
    芮娴听到女儿在笑,又气又怜,声音总算软下来:“他对你好不好?”
    “好。”
    “不是给你工资卡就够好了!”她的语气与田芮雯如出一辙。
    田芮笑立刻就说:“那你知不知道,过年之前他有去深圳看我?”
    芮娴迟了迟才问:“什么时候?”
    “我说去香港那天。”见妈妈没有要追责的意思,田芮笑才接着说:“他回国进公司五年只要了两次休假,一次是为了陪爸爸去美国看医生,一次是为了陪我。”
    芮娴转而问:“他爸爸怎么要看病?”
    “他爸爸之前得了癌症,手术之后还是癌细胞扩散,”田芮笑想,庄久霖也一定不会欺瞒他们,“去年的这个时候,医生就说过他最多还剩一年,最近状态突然恶化了,我怕……所以才想来陪他。”
    田芮笑听见田镇南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芮娴问:“你没有告诉你姐姐这个?”
    “没有,之前伊恩跟他有合作关系,你也知道,董事局主席变故不能随便出去讲……”
    良久,芮娴才终于说:“他年纪轻轻,承受这些确实不容易。”
    田芮笑一瞬湿了眼眶。似有洪水猛兽正冲击她心口,她先是咬紧牙顽抗,很快便溃不成军,任凭那个声音从心底涌了上来:“妈妈,我……我很爱他。”
    电话里沉默着,她补上一句:“像你爱爸爸那么爱。”
    “看出来了。”芮娴说话一向不犹豫。田芮笑听见,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田芮笑等了好一阵,确认她不打算有任何反对之言,才放心说:“呃,其实……他爸爸叫我过几天到家里吃饭……所以我来问问你,要带什么见面礼,有什么要注意的……”
    芮娴着实一愣:“哦,在这等我呢。”
    田芮笑破涕为笑,听她又问:“他爸爸原来不喜欢你,后来才改主意?”
    “嗯,所以,你也会改主意的。”田芮笑比对任何一场考试都要确信无疑。
    ……
    定的周六下午六点吃饭,庄久霖四点过来接田芮笑,本以为要等一会儿,却发现她已穿戴整齐——即便完全素颜,也提早了几小时整装待发。
    田芮笑扎起丸子头,穿着那件乖巧的牛角扣大衣和一双平底靴,坐进车里。
    “我真的看起来没有气色很差吧?”上路之后,她第八百遍问。
    路上有些拥堵,庄久霖还是抽空抓了抓她的手,说:“宝贝,你知不知道你皮肤很白,脸一红就特别特别明显。”
    “我知道……”田芮笑捂着自己快要烧糊的脸。
    “傻瓜,又不是没见过。”他忍不住取笑。
    “可是……身份不一样啊。”她瞪着他不解风情的脸,又开始抓狂,“天啊,我感觉我像个骗子,以前都是希未说‘这是我同学’,然后你一会儿要说……说……”
    她话到嘴边刹住,庄久霖说了出来:“我女朋友。”
    田芮笑听得浑身一震,又听他说:“你不是骗子。”
    “什么?”
    “我才是,”庄久霖冲她一笑,终于承认,“把妹妹的朋友骗到了手里。”
    田芮笑捂嘴笑出了声,问:“你跟爷爷奶奶说过了?他们知道是我?”
    他点头。她忍不问:“你到底是怎么解释的?”
    庄久霖直到最后都没有回答。
    到了和园,停车下来,一眼就看见庄希未和奶奶迎到门口。两人走到跟前,田芮笑终于听见庄久霖说:“奶奶,小田来了。”
    庄希未没忍住笑出了声,田芮笑谢天谢地,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好笑。
    田芮笑上前握住奶奶的手,乖乖道:“对不起奶奶,还让您出来接我了,外面冷着呢,咱们进屋吧。”
    “好好好,”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慈爱地挽着她,“小田好啊,是小田就好,以前就说小田乖,现在小田真的进门啦……”
    田芮笑红着一张脸向庄久霖求助,后者装作没听见,没有要给她解围的意思。
    爷爷和庄徐行都在客厅,一听着声音爷爷就坐不住了,还好阿姨在边上扶着。庄徐行本还想端着,被老爷子带得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随后才想起挺直腰杆,等庄久霖介绍。
    庄久霖站在田芮笑身旁,倾注认真地道:“爸,这是小田。”
    田芮笑朝庄徐行欠身,就连嘴角弧度都严格控制:“叔叔好,我是小田,来看您了。”
    两人本想等庄徐行赦令,奶奶却先一步首肯,将她往沙发带:“来来来,快坐下……”
    田芮笑还是看了庄徐行一眼,他终是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田芮笑带了两份见面礼,一对助益脊椎的枕头送给爷爷奶奶,一套亲手烧的茶具送给庄徐行。
    庄徐行查看杯子的时候,田芮笑说:“听霖说您在抄经,我就在杯子上刻了一段般若经,我字写得不太好,叔叔别嫌弃。”
    庄希未抓到了重点:“你叫他什么?”
    田芮笑一怔,抬头,庄希未看戏一般看着她,爷爷奶奶也看着她。她下意识向庄久霖求助,他竟面无表情,做一个也等着她重复那个称呼的帮凶。她不得不怯怯地道:“霖啊……”
    庄希未拍手称快,一脸恶作剧成功般的笑。
    庄徐行不参与这个幼稚的游戏,仔细端详着茶杯:“谦虚了,字这么小还写得这么有笔锋,很厉害。”
    厨师过来汇报所有菜品都烧齐了。庄徐行说:“怕你不合口味,特意请了一个粤厨,要是还不正宗,就将就一下吧。”
    “没有的叔叔,不好意思,还劳您这么费心,”田芮笑诚恳道,“为了我一个人反而将就了您和爷爷奶奶,真的不好意思。”
    “好了,”庄久霖先站了起来,“吃饭吧。”
    席间,全家人的目光都没离开过田芮笑,没人理会庄久霖一眼。
    田芮笑全程正襟危坐,动作端庄得不失分毫。虽然紧张,却也还是那个轻易讨长辈喜欢的孩子,在主动与乖巧、大方与矜持之间收放自如。
    吃完了饭,又回到客厅说话。田芮笑和庄希未一唱一和把老人逗得开开心心,整个氛围其乐融融。
    晚些时候,爷爷奶奶该歇下了,才给田芮笑拿出回礼——塞得厚重的两只红包。
    庄希未和奶奶一起扶爷爷回去,庄徐行看向庄久霖,吩咐道:“你也去给你爷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看出他想单独和田芮笑待一会儿,庄久霖颔首起了身。
    离开客厅前,这个当了一晚上帮凶的男人终于舍得理会一下他的小姑娘的求助。田芮笑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身影,他坚定地看着她,有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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