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新婚快乐！”
一桌子人共同举杯，祝福崭新出炉的一双新人。
王飞鸿眼角余光注意到妹妹的不自在，忙大声抢过话头：
“正式宣布一下，这位，我媳妇，姜雪姜女士，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岑迎春恍然：
“妮妮名字改回去了？哪个姜啊？”
“姜子牙的姜。”
肖剑玲给她夹一筷子红烧肉，叫她尝尝。
今天没大请客，只有王家四口，加上郭向阳杜鹃小两口，以及岑迎春还有顾朝夕和小宝三个。
兼任证婚人的岑迎春，妥妥的贵宾。
“姜姓出大美女啊，般配！”
岑迎春捧场地夸赞一句。
新娘子小声反驳：
“我觉得叫王雪泥更好听，一听就是一家人。”
王飞鸿嘿嘿一笑，抓住她手摩挲两下：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是吧？这名字太直白了，跟那个锄禾日当午似的，叫人听见了笑话，还是改了好。咱俩都领了证的，谁敢说咱不是一家人？亲得不能再亲的一家人了好不好。”
一桌人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面上无不显露几丝茫然。
只有岑迎春秒懂，噗地扭头呛咳起来。
王飞鸿这个不着调的，啥段子也敢拿出来说，她还清明上河图，复方草珊瑚呢，当谁不懂？
顾朝夕递过一杯温茶，眼底有着了然与打趣，这是第二个秒懂的家伙。
而单纯如小郭则已经不耻下问：
“啥锄禾日当午的，好好的说你俩名字的事，咋又念起诗来，啥意思啊？”
“别问了。”
旁边杜鹃面红耳赤，捏住他一点皮肉轻轻一拧，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讨饶，也顾不得追究诗的事了。
后知后觉的王福政肖剑玲脸色古怪，纷纷喝水以作遮掩。
姜雪尖尖的下巴都快戳进酒杯里去了，耳朵红得像霞，偏偏脸上还是白里透红的健康自然模样，足可见岑迎春给她上了多厚的粉底，连脸红的血色都透不出来。
小宝咽下嘴里的肉肉，奶声奶气接了一句：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岑迎春喝两口茶水压下喉咙里的痒意，捧场地拍拍手：
“小宝真厉害，都会背诗了。”
小宝得了她的表扬，兴致更浓，提高声音念出下面两句，得到众人一致夸赞，桌上气氛总算好转。
肖剑玲瞪了儿子一眼，不许他再胡说八道。
王飞鸿痞痞一笑，给他妈夹了筷子她最爱吃的烧茄子，又给妹妹夹了筷子清蒸鲤鱼，他自己抱着根大骨头啃起来。
妹妹身份的转变，家里人似乎都没意识到其中的微妙。他隐约能察觉到妹妹心底暗藏的恐惧与回避，再联系到她话里话外不离嘴的一家人，他就算再笨也能摸到一点她的心事。
无非是担心以后俩人日子过不到头，离婚了做不成夫妻还是小可，最怕的是最后连家人都做不成。
王飞鸿心底叹口气。
他心里何尝不别扭？可到底不放心把这样的妹妹交到别的男人手上。婚前失贞，哪个男人心里会没有半点芥蒂？除了他。
对了，还有他向阳哥。不过向阳哥已经有杜鹃嫂子了，排除。
王飞鸿跟他爸他们碰了杯，仰脖喝下一盅白酒，火辣辣的滋味一路烧进胃里。
相信他爸也是这样考虑的。
当然，他爸考虑的可能更长远。好比现在，外头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全在议论他的离经叛道偏执痴情，把其他新闻全给压得无人问津，苟铁军案无声无息地过去，没有掀起太大浪花。
还是得解开妹妹心里的疙瘩才行。
他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但对她那份保护的心不会变，他爸的武装带也不会答应。
“别光吃肉，吃点菜。”
姜雪夹了一筷子拌三丝给他，细声细语的，听着就贤惠，全没了往日里跟他抢菜吃的娇蛮灵动。
王飞鸿心里再叹息一声，耍无赖地张嘴叫她喂。
郭向阳在边上起哄，杜鹃夫唱妇随地叫喝交杯酒，小宝瞪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得不得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岑迎春要帮忙收拾桌子，被肖剑玲拦下。
“家里这么些个人呢，哪用得着你，快坐下歇歇，吃水果。”
郭向阳有眼色地跟去帮忙，把杜鹃也给叫走了，有意无意将她跟姜雪俩人隔开。
王福政陪顾朝夕去书房喝茶，岑迎春带着小宝在客厅看电视。
一对新人回屋说了会儿悄悄话，姜雪换了身家常衣裳出来，打声招呼，去卫生间洗脸卸妆。
王飞鸿凑过来陪岑迎春说话：
“姨，有个事儿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说。”
岑迎春一手护着旁边乖乖坐着看电视的小宝，随口问道。
王飞鸿便把想带妹妹单独去外地生活，不想跟爸妈一起住的话说了，请她帮忙说项。
“你妈能同意？”
岑迎春没傻傻往坑里跳，直接给怼了回去。
“就是怕她不同意，才想请您帮忙劝劝，您的话我妈妈还是肯听的。”
王飞鸿面露央求，谄媚地替她拿水果，跟小太监伺候太后似的。
岑迎春不吃他这套。
强势如肖剑玲会听她的话？她何德何能！
王飞鸿见她不好糊弄，没奈何，小声把实话说出来了，就是先前跟郭向阳说的那套婆媳矛盾的忧虑。
“嗐，我当啥事呢，这好办啊。”
岑迎春一听乐了，招招手叫他凑过来，小声给他出主意。
“万一真到那时候，你就故态复萌，找个好看的男人表现出动心的模样，保管你妈她们都得让步。”
上辈子短视频段子里都这么拍，再凶残的催婚族也得投降。
“妙哇！”
王飞鸿设想了一番，击节赞叹，双手比出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岑迎春故作谦虚：
“过奖过奖，基操勿六。”
王飞鸿心头大患得到解决，正激动着，也顾不上问她嘴里又吐出来的新鲜俏皮话何解，趁热打铁又问起和妹妹以后的相处之道。
岑迎春眉头微蹙，为难道：
“你这恐怕是问错了人吧，我本人就是失败的典型，我敢说，你敢听？”
王飞鸿表现得像个狂热脑残粉，大拇指挑得高高的：
“您别谦虚，出奇制胜您是这个！您就再帮忙给支支招，咱又不是外人，您别搁我这儿谦虚，咱谁不知道谁呀。”
说着他朝书房那头递个眼神，挤眉弄眼语带深意：
“您还失败，这追求者都形影不离了！好事将近了吧？这位可不比你那前夫差。要我说，您这谈恋爱的水平，都够出书了，快教教我，要不我拜您为师先敬杯茶？”
岑迎春翻个白眼，跟他透句实话：
“打住！我跟他可不是那种关系，就借个名头好叫你老子开介绍信罢了，假的。”
王飞鸿摆明了不信，还要歪缠。
岑迎春烦得没法，干脆换姜雪过来，小姑娘比皮小子看着讨喜。
“妮妮，姨托大跟你说两句话你别介意啊。看你这个强颜欢笑的模样，是不是不愿意啊？你别怕，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能包办婚姻，你要是不愿意，跟我说，我帮你做主。”
她隐晦地指指书房：
“和我一起来那男同志你看见了吧？不是一般人，连他王福政都得敬着，说话好使，你不用怕！”
姜雪素净的小脸上吓得都没血色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叠声否认：
“没有！我不是！我真是自愿的，没人逼我……”
面对岑迎春不解的眼神，小姑娘抿抿嘴，苦笑一声，头低了下去。
“那是为什么呢？王飞鸿特意找我来问问你到底有啥意见，他肯定是向着你的。连他都看出来的事情，恐怕也瞒不过你爸妈。你要是有什么不好跟他们说的，我可以帮你在中间传个话，省得人家心里头埋下疙瘩，再坏了一家子的情分。”
姜雪十根纤细的手指头纠结在一起，手背上薄薄的皮肤下头青筋浮起，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良久，她才讷讷开口：
“我没意见，家里对我挺好的。我就是，有点怕。”
岑迎春怜惜地看着眼前消瘦沉默的姑娘，几天前她鲜活的笑脸还历历在目。
“怕以后跟家里人关系要隔一层，你会变成外人是吧？”
岑迎春不忍心再逼迫，干脆点明她的心结。
姜雪轻轻点点头，嘴唇被牙齿咬得泛白。
岑迎春拍拍她单薄的肩头，小声支招：
“别怕，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别想那么多，以后呢还当他是你哥，就是要比以前更上心，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喊他一起，见着漂亮姑娘喊他一起看，这不就结了吗。”
姜雪猛地抬头，满眼的不可思议：
“和他一起看？”
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岑迎春笑眯眯点头：
“是呀，他喜欢嘛。你想他所想爱他所爱，彼此更加有共同语言，相处起来是不是就有趣自然多了？”
姜雪连连眨眼，还有点跟做梦似的，欲言又止。
岑迎春又拍拍她：
“听我的，不坑你。你们小两口相处得和和气气的，你爸妈肯定不挑刺，那你还用担心什么？”
姜雪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又吞吞吐吐地问：
“可是，爸妈他们会想抱孙子的吧？”
岑迎春看她神情游移闪躲，心下叹口气，面上依旧笑眯眯地说：
“你看你，想得倒是远。先不提你和他以后会不会那啥，就说你爸妈，这老两口要真是那种特别看重血脉的人，会收养你？还有个小郭，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例子？
到时候真不行，再收养几个孩子，给老两口打发时间呗，他俩可不是那种狭隘的人。”
姜雪定定看她两眼，眼神越来越亮，最终长长松口气，露出个笑模样来：
“您说得对，我爸妈就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我哥也是。我以后会对他们好的。”
岑迎春也松口气，拍拍她肩膀笑眯眯说：
“去吧，跟你爸妈他们说说话，给他们吃个定心丸，他们肯定也悬着心呐。”
“嗯！”
小姑娘答应着跑去厨房，连背影都透着雀跃。
一直在那边探头探脑的王飞鸿凑过来，小声打听：
“您都给她说啥了，咋一下子跟变个人似的，吃药都没这么快吧？”
岑迎春白他一眼，接过他上贡的葡萄，拈一颗塞进嘴里，牙齿轻轻一咬，汁水四溅：
“偷着乐去吧，幸不辱命。”
“您是这个！”
迷弟牌大拇指重现江湖，王飞鸿笑得一脸谄媚。
又坐了半个来钟头，小宝打起呵欠犯困，岑迎春跟顾朝夕起身告辞。
王福政一家子亲自将他们送到楼下。
肖剑玲拉着岑迎春的手，塞个大红包：
“妹子，今儿个辛苦你了。孩子的事情谢谢你，姐都记在心上，咱姐俩去了鹏城接着处。”
岑迎春心里一动，王福政一家要调动去鹏城？那敢情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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