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遇残

10、叙情

    她的确在福利院处理过断腿的伤口,可那些的小孩跟眼前的男人不一样,她真的没想到,他会伤得这么重。
    此时沈辞的视野已经慢慢开始出现重影,为了防止自己睡着,他看着衣末说:“说什么都好。我问什么,你就答我什么,好不好啊?”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温柔得就像哄孩子。衣末愣然地望着他,呆了一秒,点点头,说:【好。】
    沈辞满足地笑了,明知故问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衣末用胳膊擦了把脸,重新拿起药瓶,一边撒药一边回道:【衣末。】
    “多大了?”
    【二十五。】
    她一直用唇语,沈辞认真地看着。听到她的年纪,他会心地笑了起来,说:“那你才是小孩,我二十八。”
    衣末不知道如何接话,安静地点了点头。撒完药粉之后,她又快速拿起一旁的纱布,开始给他一层又一层地缠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沈辞一直低眉看着女人,直到她将纱布彻底缠好,煞白的脸抬起来望向他。
    他心间一动,在那一瞬间移开了视线。
    【还疼吗?】衣末拿笔写着。
    沈辞吞咽了下喉,唇角微勾,说:“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衣末这才敢放松下来,吐了口气,瘫坐到床头,无神地望着前方,喃喃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帮人上药了,吓死我了。。。】
    “嗯?”沈辞这回没有看清,经过前面的种种,他此刻已经很虚弱了。
    衣末自然不会把心里话告诉沈辞,她回过头,拍了拍床,又指了指他,最后双手合十放到脸侧,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沈辞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一阵清铃的女声传了进来。
    “晚饭做好了,要吃饭了。”
    说话的正是之前给他们带路的小妹妹,小妹妹并不是福利院里的人,只不过她的妈妈是陈院长,每逢不读书的时候,便会来这福利院玩。
    说完这句话,小妹妹便不再开口说其他的了,人站在门外没离开,似乎是在等着他们回应。
    衣末自是回应的,她又是点头,又是打手势,
    可是做完才发现,门关着,外面的小妹妹看不见。
    衣末无声眨了眨眼,想要起身出去,再把之前的动作做一遍。
    身后沈辞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手掌很大,热得惊人。衣末吓了一大跳,立马低头看向自己被拉着的左手,想要伸出却又不敢。
    沈辞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唐突了,他飞快地放开了她,吞咽几度,才发出沙哑的声音,说:“你,要去吃饭?”
    衣末无声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这等明知故问的话语。
    沈辞很快又说:“我跟你一起去。”
    他下一秒就要站起来,这个动作惊得衣末又出了一身大汗,忙不迭摆手,又是比划又是唇语地表示说:【你在这里躺着休息,我给你带饭回来。】
    按照之前对男人的了解,她以为这头倔驴这次也会坚持自己去吃饭。正想着如何规劝,眼前的“倔驴”却突然点了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她说:“好。”
    说完,直挺挺躺下,目送着她离开。
    衣末在这一声令人震惊的“好”字之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屋。
    实在看不透这个人。
    晚饭自是很快就结束了,因为衣末没吃。
    她本就是打算给男人处理完伤口就立马给他吃一点东西补充体力的,本来准备的是面包和水,但他们运气好,正好碰上福利院开饭,于是她便打包了两份饭菜,跟小妹妹解释清楚情况之后,便匆匆赶回了男人所在的屋子。
    推门进去的时候,男人已经睡着了。
    躺得平平整整,被子也拉得平平整整,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双手搁在被子外面,没有鼾声,也不乱动,老老实实的。
    横看竖看,都不像出自半山别墅那坏人窝。
    兴许是情非得已吧。
    衣末叹了口气,轻手轻脚走进了屋。她没有叫醒他,直接将带回来的饭菜放上床头柜,默默吃完自己的那份,便寻了一个离床远远的角落,安静地在旁守着。
    她不知道自己那样守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直到眼前灯影晃动,她才迷糊地睁开双眼,定睛一看,却是沈辞正站在她的面前,自上而下地望着她。
    “醒了?”他温声问道。
    而却是这两个字,又将衣末吓了一
    大跳。
    她连退数步,背后是墙还要往后面缩,沈辞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吓到女人,见她如此,便也垂了眼睫,拄着拄拐往身后退了几步,与女人拉开老一段距离。
    “抱歉,我吓着你了。”他像是自言自语说着,声音很轻。说完,又重新看向衣末。
    衣末缓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终于确认眼前的是“人”沈辞,而不是“鬼”沈辞。
    不过她依旧觉得自己有点睡蒙了,刚刚听到的是梦话。
    痞子还会道歉啊?
    埋汰归埋汰,却没忘记他还有伤在身。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从角落站起来,打量一圈男人的身影,见他精神状态不错,便结合着唇语,打着手势问他说:【吃饭了没?】
    沈辞点头,说:“吃了。”
    衣末又问:【吃饱了吗?】
    这回的手势有点复杂,沈辞没有看懂,于是衣末拿过本子,写给他看。
    沈辞轻笑起来,点头说:“嗯,吃饱了。”
    衣末继续写道:【那就好,继续睡吧。】
    沈辞笑着说:“好。”
    他说完拄着拐杖就往衣末之前坐过的凳子旁边走,衣末看了,拦住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说:【床在那边。】
    这次,沈辞却摇了摇头,说:“我睡好了,现在换你睡床。”
    他再次倔驴附体,不管衣末怎么相劝,就是非睡凳子不可。屁股一坐,单腿一蹬,直接靠在墙上,仰头闭上了双眼。
    真TM无赖啊。
    衣末简直服了,真想就那样,不管他。
    可看到他那空悬的裤管,又莫名地心软下来,最后他无赖,她也跟着无赖,直接将床上的一床被子扔给他,自己则捂紧身上的衣服,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夜里静悄悄的。
    小小的房间里,衣末和沈辞各自和衣而睡,看似规规矩矩的,谁也没有打扰到谁。
    可衣末却睡得很不踏实,迷糊之间,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痛哼,她立马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才发现,之前扔给男人的被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两米开外的凳子上,男人正紧闭着双眼,痛苦地将身体蜷缩在了一起。
    衣末看着身上的被子,心脏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她连忙下床,快速走到男人身边<,伸手轻轻探上了他满是大汗的额头。
    果然发高烧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衣末再次忙碌了起来,将人半拖半拽地扶到床上躺好之后,她便找出退烧药,拿下午买好的矿泉水喂给他喝。
    等喂完药,她又走出屋,摸索着找到之前的澡堂,打回来了一大盆冷水。
    她将之前没用完的纱布全部浸湿,一遍又一遍地更替着敷在男人的额头上,直到天际开始泛白,他的体温终于降下去,渐渐转醒过来。
    “你……”沈辞有些诧异地开口。
    他看着瘫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又低眉看了看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自己。
    不远的水泥地面上,置着个淡绿色的塑料脸盆,脸盆里面,盛着一段又一段的白色纱布。
    沈辞看了好一阵,似乎才看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起身,身旁的女人却如临大敌一般,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倾过大半个身子,双手按着他的肩,无声对他说:【别动。】
    他们挨得很近,只要再往前一寸,两个人的鼻梁便会抵到一起。
    头顶是橘黄色的壁灯,光影从她的头顶倾泄而下,将她整个人的轮廓都渲染得温柔至极。
    沈辞吞咽了下喉,下一秒,宽厚的手掌伸到女人身后,轻轻锁住了她的腰。
    衣末顿时怔住了身影,本想用蛮力迫使男人让他乖乖睡床,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对自己做这样的举动。
    她下意识扭了下身子,可还没等她挣脱开,腰间手掌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别动。”男人轻轻勾唇,沙哑着嗓音,说了她之前对他说的那两个字。
    说完之后,完全没等她的反应,直接环着她的腰,粗鲁地将她朝自己怀内拉近,一拖一拽,被子再一裹,她立马便被他拥入了被子里,与他同枕而卧。
    衣末彻底惊了,身体直挺挺地僵着,瞪大双眼,开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不说话,也不闹腾,只是睁着那双无辜大眼,直直地望着他。
    沈辞却仿若未见,他好像对她这样的表现很是满意,另一只手拥在被子外面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对她说:“我们就这样睡吧。”
    我们……睡吧?
    吧个几把!地痞!!流氓!!!
    衣末誓死
    不从,手脚并用开始奋力挣扎着。可是男人将她锁得太紧了,不论她怎么生拉硬拽,就是扑腾不出水花来,闹到后面,他还不耐烦了,直接微哼一声,沉沉地说:“睡啊,怕什么!”
    而后手肘用力,一个侧身,半边身体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又说:“老子不碰你。”
    他的语气很不对劲,衣末明显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将她笼罩,心里害怕极了,一时之间竟真的听了他的话,一动也不敢再动。
    可纵使这样,男人好像还是不太满意,他与她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了老一阵,直到她怕得忍不住想要瘪嘴哭泣,他好像才想起来之前到底是谁救过他的一样,臂弯的力道稍松,声音也跟着柔和下来,哄着说:“好了好了,我沈辞从来一言九鼎,说了不碰就不碰……”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憋屈,还有些委屈。衣末怯怯地看着他,心里虽怕,立场却很坚定,瘪着嘴说:【我不信!】
    沈辞沉沉吸了口气,眼睛一闭一睁,不再哄了,直接命令说:“闭眼,睡觉!”
    衣末无声呜咽,倏地一下闭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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