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这个异形明明超猛却过分贤妻良母

第42章 意识之海

    时沛小时候和外公外婆一起住,小学毕业的时候外公走了,时沛回到爸妈身边后,外婆就一个人住,时沛寒暑假的时候会过来陪他。
    等到高中的时候,外婆去世,屋子就空了。
    外公外婆只有一个女儿,两个老人走了之后屋子没人打理,一楼租给别人做铺面,二楼放杂物。拆迁政策下来后,一楼的人家也搬走了。
    过了这么久,老房子早就不是他小时候的模样了。一整条老街都要拆掉,时沛在附近的旅馆住下,第二天早上起来跑拆迁的手续。
    下午他去了江滩,就是时沛小时候差点交代在那的地方。
    江边的木屋在外公去世的那年就拆掉了,真追究起来那应该算违章建筑。如今已变成真正的浴场,和水闸一起系统管理,开闸时期浴场关闭,杜绝了野泳的隐患。
    冬天的浴场没什么人,时沛买了张票进去。
    沙滩像是重新规整过,沙子踩在脚底下绵软细密,不像小时候那样全是硌脚的小石子和贝壳。江风湿冷,时沛站在沙滩上,眺望远处,看见了对面那座小岛。
    小时候在岸上看那座岛,感觉它像浮在天堑之上,非常遥远。十多年后故地重游,那座小岛却变得触手可及。
    岸上有冬泳的人在热身,时沛加入了他们。冬泳的是一群老大爷,带头的一边热身一边喊,时沛在老大爷里面格格不入,老大爷的犀利眼神一下就锁定了他。
    “喊出声!”
    时沛像军训被点名一样应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开始跟着他们喊。
    热身对冬泳来说尤其重要。时沛认真地做动作,每做一个动作都要喊出来,他一开始很小声,后来逐渐变大,好像要把胸口的郁气喊出来一样。
    其实他心里什么也没想。
    大爷对他投来赞许的眼神。约莫10分钟后,准备下水,先站在浅滩处用冷水擦拭自己的身体,适应水温,然后再慢慢潜下去,正式开始游泳。
    时沛弯下腰去掬了一把水泼在身上,不住激灵了一下,时沛不敢放慢动作,怕体温流失,他开始大把地泼水,直到把皮肤擦得发红,随后将身体往前倾,潜进了水里。
    那些习惯冬泳的大爷们已经游出去一阵了。时沛慢慢地滑动双臂,他的身体在水里浮起,双脚离开了地面。
    好冷。时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交替摆动双臂,保持匀速前行,不断地游动可以让他在水中维持体温。
    昨日C城下了雨,今天太阳就出来了,阳光照得江水闪耀,这让水里的时沛有了一丝暖意,这是一个适合冬泳的好天气。
    但水面之下仍然冰冷刺骨,时沛在水里感觉自己的心脏正突突直跳,小岛就在他的正前方。
    时沛深吸了一口气,潜下水去。
    水的声音掩盖了所有,时沛睁开眼,看见阳光在水面折成明亮又模糊的光柱,投射到水底。
    他拨开前方的水,像一只漂流的小船在无垠的大海中行进。
    时沛从小就喜欢水,他第一次下水的时候就可以自己浮起来,憋气也可以憋很久,时沛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相信自己是条鱼。
    时沛喜欢游泳的时候被水环绕拥抱的感觉,听不见地面之上的声音,孤独在水里也变得没那么稀奇,即便在鱼群里,小鱼和小鱼之间也从来不交流。
    在这个片刻,无论是十年前的时沛,还是十年后的时沛,他总能感受到永恒的宁静。
    时沛浮上水面换气,阳光普照,即便他不间断地游了很久,那个小岛仍然还有一小段距离。
    就像一个人看到不远处的山上有一间金色的屋子,翻了一座山又一座山,那屋子总是在不远处的山上。
    时沛心想,自己小时候怎么游到那座小岛上去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是游得到对岸的人,也是那几个常年游泳,水性最好的人。
    他的心昏昏沉沉的,时沛有点想不通自己在干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又潜下水去。
    时沛自如地向前游去,水下的闪光让他有些恍惚,时沛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不是。
    他小时候……不是自己游过去的。
    一个小孩怎么可能在开闸的时候独自跨江上岛?这个谜题像一个躲藏在隐秘处多年的死结,在此时此刻悄然松动,散开。
    时沛眼前有奇异的光在闪烁,他看到了阿诺德,他蜷在水里,眼睛紧闭,灿烂的金发飘散着。时沛奋力向他游去,他想叫他,但阿诺德听不见。
    阿诺德,阿诺德……阿诺德。
    如果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不是如果,我希望……我祈求你能留在我身边……
    这才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你走之后,我却始终无法面对它。
    萨菲洛特很想你。
    我也是。
    时沛眨了眨眼睛,那幻象之中的阿诺德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在白光下摇曳的,澄澈而明亮的水。
    时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流眼泪,在水里是看不到眼泪的。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哭了,阿诺德这么爱哭,他不免被他影响了一些……
    时沛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的意识在飘落,就像一片羽毛由高处而下,飘飘忽忽,江水的冰冷缓缓褪去,这支羽毛着陆了,落在一片分外洁白,也分外柔软的地方。
    时沛听到周围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非常空灵的声音,他们相互传递着一个信息:
    “有客人来到了。”
    “有客人来到了。”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甚至是未知的语言,他们的声音像温柔的浪潮,整齐地、轻声地重复着:
    “有客人来到了。”
    时沛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陌生的景象。
    ……超乎他理解的景象。
    他的苏醒惊动了声音的主人们,他们像被风吹拂的树叶,又道:
    “他醒了。”
    “他醒了。”
    “向导呢?”
    “向导呢?”
    ……
    时沛站了起来,或者说,他浮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够他消化好一阵了。
    他所在之处,是一片洁白,柔软的芦苇荡,它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芦苇荡与水相接,蜿蜒出一条曲折的水与岸的边界,两岸都是草地与微微发光的芦苇。
    漫天霞光,太阳下山了,天空呈现着一种瑰丽的粉色,水面映着暖橙的夕阳,闪闪发光,一直连接到天边。巨大的火烧云像点燃的城堡静静伫立着,洁白的芦苇在粉色的晚霞中轻轻摇曳。
    这场景宁静又壮丽,时沛呆呆地凝望着,又好像被这个地方回以寂静的注视。他慢慢地低头,伸出自己的双手,想要验证自己是否还有人类的躯体。
    确实是没有。
    他没有看到自己的两只手,取而代之的是两只透明的,饱满的果冻状触手,圆嘟嘟的,没有任何棱角,时沛把自己的两只“手”抬起来,挡住了落于群山之间的太阳。群山并非嶙峋,而是柔嫩的草地直铺上去,有点像天线宝宝里面的那种。
    透过这透明的触手看太阳,太阳变得雾蒙蒙的。
    真的是透明的。时沛打量着自己,他变小了,像一颗小小的透明果冻,应该是荔枝味的。
    那些之前一直在叽叽喳喳的,空灵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好像在屏息,生怕惊动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客人。
    “欢迎。”身后有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更加清晰,时沛回望,看到一个形状细长,材质与他差不过的果冻飘飘忽忽地过来。
    “欢迎来到意识之海,按照人类的理解,我们应该告知您我们的坐标。”
    “这里是不同的维度,在此维度上,意识之海的文明坐标与地球相近。”
    “您所看见的场景,是意识之海根据地球的景象,精心挑选了它所喜欢的元素投射出来的,希望这能使您感到安心。”
    “意识之海没有时间,请勿担心您在地球上的人类躯体,尽情地享受在意识之海做客的片刻吧。”
    这个略微透明的蓝色果冻彬彬有礼地向时沛介绍着“意识之海”,他走近了时沛,时沛非常费力地仰头看他。
    蓝色果冻:“Opps,很抱歉。”
    他立刻降低了自己的高度,这个细长的果冻弹性十足地缩成一团,使自己和时沛持平。
    时沛看清了他的模样,圆溜溜的眼睛和阿诺德如出一辙,但性格截然不同。
    ……想必自己现在也和阿诺德长得差不多。
    时沛晕晕乎乎地跟着那个蓝色果冻,他自我介绍道:“如果您需要称呼我的话,可以叫我曼妥思,我是向导,负责着陆于该区域的海外意识。”
    时沛:“……曼妥思?”
    曼妥思:“是的,曼妥思。”
    时沛:“曼妥思是一种糖果……我的意思是,在地球上是一种糖果。”
    曼妥思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他的蓝色变得浅浅的,并有韵律地闪烁着,“是的!很高兴您知道曼妥思,我们的另外一位航海家,洛西先生曾前往地球,他将‘曼妥思’带了回来……噢,当然,这不是他从地球带来的唯一一样东西。”
    “我非常喜欢曼妥思的概念,它是一种圆圆的,甜甜的糖果。所以我将曼妥思作为我的向导代号。”
    曼妥思滔滔不绝地说道。
    他的讲解中含有许多时沛听不懂的术语,时沛跟着他掠过发光的芦苇荡,夕阳在此停滞,粉色的天空留驻于这个时刻,时沛歪了歪自己头,他感受到做果冻的灵活:“……航海家?洛西先生……?”
    曼妥思稍觉自己这个向导做得不妥,他应该更循循善诱的……
    “抱歉,我应该先跟您解释这些词语的意思的,不过我的接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因为有人更想当您的向导。”
    “他虽然没有当过向导,但我相信他会献上十足的耐心让您了解关于意识之海的一切。”
    “他来了。”
    曼妥思打了个响指……时沛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打了个响指,但这也不重要了。
    因为时沛看见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小小的黑点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他很心急,几乎是在毛茸茸的草地上转动,滚下山坡又迅速爬上顶点,再次滚下,如此向时沛所在的地方接近着。
    时沛听见他在激动地大哭,哭得让他的大叫难以分辨,他一边滚下山坡一边叫着,这使他的声音颠颠的,过了许久,直到那个黑色的果冻近在咫尺,时沛才分辨出他叫的是什么。
    他在叫“时先生。”
    阿诺德几乎是弹射过来,他的体型比时沛大一些,下一秒就把时沛这颗透明小果冻扑倒在地。
    时沛:“……”
    阿诺德上气不接下气,他紧紧地抱住时沛,他们现在拥有相同的身体了,阿诺德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
    “呜哇哇哇呜呜呜哇哇哇哇……”
    阿诺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但又想勉强自己对时沛说话,最后只发出一串嘹亮的,不知所云的哭声。
    时沛用自己的两只圆乎乎的触手推了推他:
    “阿诺德,你要压死我了。”
    他的声音闷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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