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他比情更浓

1、第 1 章

    上午十一点,温沁从化验窗口的夹子上取下自己的化验单子。
    上面两个指标: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孕酮。
    说真的,要是没有后面贴心标出的上指箭头以及正常数值范围,温沁根本看不懂这组数据代表什么。
    不得不说,医院这项服务不光贴心到位,关键时刻还一针见血。
    再次回到门诊室,温沁面如死灰,心如刀绞。回想一个多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夜晚,她此时的内心只剩一个想法。
    她想屎。
    “你怀孕了。”
    对面的中年女医生显然见惯不怪,语气轻飘飘,在她心上补刀。
    温沁小心问医生:“不会验错吧?”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女医生无语的眼神从镜片上方飘向她。
    温沁读懂对方无声的对白: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是这样的。”温沁还是尝试解释了一下,“因为他最后并没有弄在里面,所以……”
    “体外S精并不安全,你们不知道吗?”
    她知道是知道,但有句话怎么说?
    没被蛇咬过的人,总以为蛇不会轻易咬上自己。
    侥幸过了头就叫无知,可叹她这个无知少女!
    “没结婚的吧?”女医生瞥她一眼,这次脸上还挂着笑——不用怀疑,就是冷笑。
    温沁有点恼羞成怒,失节是小,面子为大,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故意扯下遮羞布,怎么也要维持一下的。
    “结了。”
    两个字,够大声,够底气,也够厚颜无耻。
    接下来的对话变得顺利多了。
    女医生低下头,劈里啪啦敲键盘:“那是要的了,给你开点叶酸吧,回去多休息,一个星期之后再来做B超,检查孕囊发育情况排除宫外孕,记住头三个月不要……”
    “不要的。”
    同房……
    敲键盘的手立刻顿住,女医生抬起迷茫的双眼,望向对面的姑娘。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面上白白净净,没有烫染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个马尾,显得很有活力,身上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
    看起来像个听话安静的大学生。
    “你还是回去和孩子他爸商量一下吧。”女医生负责地提醒说,
    “这事毕竟伤身体,落下病根可影响你以后的生育问题。”
    温沁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决定。”
    女医生心里已经自动脑补了一位不靠谱的年轻丈夫形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再次跟温沁苦口婆心道:“孩子他爸呢?他不管吗?这么大的事情你得让他知道的。”
    “他爸爸……”
    温沁不知道该怎么说,瞥见对方一副没完没了关心自己的慈祥模样,眼睛一闭:“不、在……了。”她最后一个字发音极轻,如果不竖起耳朵仔细听那肯定是听不到的。
    ……
    三月的太阳明亮又通透,照得人浑身发懒。
    回想刚才那医生同情心碎的眼神,温沁的脑袋都开始发晕了。
    那人确实不在嘛,都消失了一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至于别人要理解成另外的意思,那可不在她控制范围之内。
    下午温沁正常去上班,因为只请了半天假。整个下午她魂不守舍,惶惶不安。到了下班时间,温沁逃一般冲出单位。
    步行街的甜品店里,温沁和好朋友范珺见了面。
    “下周三有没有空,陪我去做个手术。”上午她已经预约好一周后的检查和手术,快刀斩乱麻。
    范珺才从北京培训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她的电话叫出来。听到温沁说做手术,范珺捏着小勺的手一顿,眼睛从碗里抬起。
    “得啥病了?”
    “没病。”
    “没病做什么手术?”
    话音落下,范珺眼睛瞪了瞪,不知是女人的第六感觉还是身为户籍民警的洞察力,她的声线都开始打颤:“你不是吧,搞出人命了?”
    温沁摸了摸鼻尖。
    “奸夫是谁?”
    “你不认识。”
    “……”
    瞅了瞅对面,温沁又憋了一句:“我舅舅一同学。”
    “什么?”
    范珺蹭的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一急眼就这状况,双手握拳,怒目圆睁,气咻咻的样子好像来跟人干仗。
    她指着温沁:“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店里人不多,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温沁连忙在底下拉她袖子:“你先坐下,坐下……”
    “我他妈服了。”范珺压住声音问温沁,“你丫被老
    男人骗了,还是被强了?”
    舅舅的同学?
    难道不应该是哥哥的同学一类的?这样才容易被人接受一点,不是吗?
    “六岁而已,也,也不是很老吧。”温沁对自己也挺无语,只能磕磕巴巴解释。
    “……”
    顿了顿,又交代一句:“喝了点,没把持住。”
    “……”
    范珺差点抽过去,怎么听这货的语气,倒像她把那男的强了。
    范珺一脸心碎:“你就不怕你家周太后撕了你?”
    “所以这事不能让她知道。”温沁正色道,“我预约了下周三的手术,你陪我一起去。”
    对面没动静。
    温沁已经压抑了一天,这时候觉得无比烦躁,拿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对面:“行不行一句话,别问东问西整得我跟犯罪嫌疑人一样。”
    “不是,”范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盘算着说,“我陪你去一点问题没有,关键这事你不能自己一个人担下来,他有一半责任啊。”
    说来说去,她就想知道奸夫是谁。
    “可我没想找他负责。”温沁说。
    停顿几秒,见范珺丝毫不为所动,温沁决定放弃,她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头也不回往外走。
    范珺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一把抱住温沁的胳膊:“祖宗诶,您慢点慢点,我陪,我陪你去成了吧?”
    温沁不愿说,范珺只能选择不追问,但事后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琢磨了一番。
    温沁的外公家姓周是省城大户,太爷爷那辈兄弟就有四个,到了温沁母亲这代,子嗣就更多,同一辈分的兄弟姐妹年纪差距也很大。
    奸夫是舅舅的同学,大六岁……
    范珺利用职务之便,把周家符合年龄条件的男人梳理了一遍,很快就锁定了那位舅舅。
    接着,又把那位舅舅身边要好的同学朋友查了个遍,联想到不久前温沁采访的某个人……
    范珺的两眼冒出了绿光。
    立刻跑领导那请假,说姨妈来了疼得吃不消。
    女领导十分体恤人,二话没说让她赶紧去看病。
    范珺出了门就直奔市局刑侦大队去了。
    正是临近下班时间,队里一堆大老爷们正在吹水聊天,忽然看到有个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一伙人顿时兴
    致大起。
    “小师妹你找谁呀?”
    范珺:“你们纪队在不在?”
    “不在。”
    范珺又问:“上哪儿能找到他?”
    “他刚出差回来,这会在家补觉吧。”那人回了句,又说,“你找他什么事?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
    范珺没回,说了声谢谢掉头走了。
    纪明城出差一个月了,今天才回来,洗了澡刚入睡,便被震天的踹门声和门铃声惊醒。
    他抹了把脸,定了定神坐起来,从旁边扯了件背心套上去开门。
    门外是个年轻姑娘,他不认识,不过看到对方穿着警服跟他一个系统,他也没表露出不悦。
    “什么事?”声音很淡,嗓音发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男人眉目乌黑,体格宽厚,健硕的上半身只穿了件黑色棉质背心,形同半裸,带来很大的视觉冲击,杵在门口像堵人墙。
    范珺这一路跟打了鸡血似的,大有上来手撕奸夫的气势,可见到本人,她像只漏气的轮胎一下子又瘪下去了。
    “纪队,你好。我是温沁的朋友……”她努力组织着语言,力求表达精准,一边说一边打量纪明城的表情,见对方吭都不吭一声,她不免有点心虚。
    难道猜错了?不能啊。
    “温沁病了,您抽空还是关心她一下吧。”为避免搞错尴尬,她找了个尚且委婉的表达方式。
    男人还是不说话,面无表情盯着她,漆黑幽深的眼神,好像能把她的脸盯出两个窟窿。
    不过几秒钟的对视,范珺已经感到自己面部表情僵硬,头皮发麻,后背滋滋冒汗。
    “什么病?”半晌,对方终于出声。
    范珺松了口气。
    “这你得问她本人,有些事你心知肚明,我不方便多说。”范珺说,“周三她去医院做手术,你要有良心就过去看看,不然就等着后悔吧。”
    话说完,人跑了。
    电梯门开了,又合上。
    站着的人这时似乎才缓过神来。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
    又闭了闭眼睛,企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温沁,周三,手术,几个关键字眼在脑子里挨个过了一遍,然后他退回屋内把门合上。
    ……
    温沁这两天的日子只能用煎熬来形容,一方面担心手术出问题,另一方面怕
    她家周女士看出破绽。
    她干脆早出晚归,说最近采访任务多,忙不过来,其实是跑范珺那里避难去了。
    周三这天,温沁和平常一样出了门,在医院大门口和范珺见了面。
    范珺见她面色苍白,精神状态也不好,问道:“你还好吧?”
    温沁脑袋发沉,答非所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范珺也没经验,只能安慰说:“应该不会吧。”
    余光却四下乱瞟。
    没来?
    她搞错了人?
    范珺一颗心变得七上八下。
    两人一起到了妇产科手术室这层,范珺去缴费,温沁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等。
    头顶开着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眼睛,温沁觉得有些恍惚。
    真的想好了吗?就这样做了决定会不会有点草率?
    但要这么回去了,让老温和周女士知道,肯定是一场血雨腥风,温沁想想都害怕。
    温沁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此时更是头疼欲裂,太阳穴都好像要炸开,她支起胳膊用手掌撑住发沉的脑袋。
    随后,像是感应到有不同寻常的气流在周围窜动,逼迫她在昏昏欲睡间猝然睁眼。
    眼前的视线里不知何时多了双白色运动鞋,浅蓝色的牛仔裤腿恰到好处遮盖住鞋沿。
    温沁在诧异中抬起头,视线随着对方身体曲线抵达顶端。
    男人轮廓分明而又异常安静的脸跌入她眼帘。
    “嗨,你……”
    话说到一半,有点不记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温沁移开目光往斜对面的墙上看了眼。
    “妇产科人流手术室”几个血红的大字赫然入目。
    温沁把视线再次挪到他脸上,刚才说了半句的话在这时补充完整:
    “……也来做手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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