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阴雨天,没什么客户。
四点多的时候，大家就准备下班了。
刘娜收拾着东西，似乎想跟姜遥浅说什么,却一直别别扭扭的，最后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外面的雨这时候好像变大了一点,天色也阴暗暗的，空气里一阵湿冷水气,打着伞走进雨里,一阵风过来一刮,便披了半身雨。
都到六月了。
天气还能这么冷。
头顶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伞面上,再顺着流下来，串成一条珠子，接连不断的往下落。
姜遥浅静静地站在路边等着车。
雨天路面湿滑，路上的车子开得也没那么快，一辆车过去,荡过来一片水花,再接着一片。
脚底下的路沿边已经汇聚了一滩水，雨点落下来的时候就不停地看着圈圈撞圈圈,又撞圈圈。
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开过来,姜遥浅的脚步刚动,后面一个女生便急忙急慌地跑过来撞开她，直接顶着雨冲过去拉开车门，一头就钻进去了。
姜遥浅被撞得一脚踩在路沿下的雨水里,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
等她抬起湿漉漉的鞋,扶正手里的伞再看过去，出租车已经压着水，“唰”的一下飞驰过去了。
姜遥浅低头盯着裤脚上被溅到的泥水印,皱了皱眉，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解遇。
幸好没让他看到，要不然就他那脾气，还不知道又要怎么发火。
想到这，心里一顿，然后便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是的，她其实是羡慕他的。
那么清晰明了的个性，随心所欲地把情绪摆在脸上。
不乐意就不乐意。
不爽就是不爽。
多么肆意不羁。
到家的时候，姜遥浅的衣服都半湿了。
家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她走进厨房准备烧水，手碰上水壶，刚感觉到温度，身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丁芸的电话。
姜遥浅看了几秒，才接了起来，
“老房子要拆迁了，他过几天回来。”
丁芸芸的语调平板，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你抽个时间也回来一趟吧。”
姜遥浅想着这个“他”说的是谁，反应了一下才开口：“过几天我们公司有一场活动，挺忙的，到时候······可能走不开。”
电话里的人便沉默了。
本该最亲近的母女俩，这么多年下来，交流方式却越来越疏离与客套了。
过一会，丁芸才再次开口：“嗯，好，那你忙吧。”
然后便无话。
姜遥浅：“那我······就挂了。”
对面“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通话时间，五十八秒。
姜遥浅放下手机，发了一会呆，突然就觉得胃里很空，空到不舒服。
她这才想起来刚刚碰到的水壶似乎有点烫指腹。
然后便看到旁边电饭煲的灯也亮在保温上。
姜遥浅打开，水汽一下子冲出来，热气腾腾的，瞬间就迷着了眼。
蒸笼上正热着饭跟菜。
姜遥浅看着这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饭菜，一时没有反应。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难受起来，没来由的，无法克制的那种，特别特别的难受。
她不怕各种各种的冷漠忽视甚至是针对，却真的极怕这种不经意的、让人毫无准备的关心与好。
会让人受不了。
夜里的时候，姜遥浅被什么声音扰到，突然间惊醒了过来。
外面的雨已经不下了，风依旧很大，刮着哪里的东西咣当咣当地响。
窗外一片隐隐约约的灯光，暗淡又稀少。
姜遥浅以为天快要亮了，结果拿过手机一看，竟然才零点多。
微信上有好几条信息，都是苏红伶的。
姜遥浅点开，前一条信息还是两分钟前。
“姐姐我啊，现在倒觉得你是对的。”
上面还发了几张照片，时间九点多。
姜遥浅翻到最前面，点开图片。
背景是在酒吧里，一片乱乱糟糟的，拍的时候估计手机在晃动，一眼看去就是暗乎乎的。
姜遥浅没看出什么，扫一眼就划过，打开第二张照片才知道苏红伶拍的是什么。
这张照片拍得亮了很多，灯光正好闪过来，照着吧台上那一整排的腿。
白衬衫遮屁股。
格子裙扭翘。
性感丝袜猫。
还一起抱抱摇。
姜遥浅是女的没什么感觉，但是男人看了这场面估计是想喷鼻血的。
难怪赵哥的酒吧生意一直不错。
姜遥浅有点坏心眼地盯着吧台里那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那么高的个子，却快被女人的腿遮了个全。
真是艳福不浅。
后面还有两张照片，拍的都是吧台。
姜遥浅猜到苏红伶想拍什么，不过几张照片都没拍到人脸，露的最多的一张，也只是一只手伸过来放酒时，帽檐下露出的一点冷硬弧线。
姜遥浅以前觉得这人总喜欢穿一身黑的，又天天戴个帽子遮着脸。
说实话，感觉太耍酷。
虽然人确实是很帅，但也有些过了点。
现在总算是能理解他了。
姜遥浅抿住嘴角，适当地露出一点同情，接着往下翻。
还没翻到最后，苏红伶又发过来一个视频。
下面一句感叹。
“这帅哥也太能惹人了！”
姜遥浅有些好奇地打开视频。
下一秒，就耳膜一震地赶紧按掉。
太吵了。
把音量调低后，姜遥浅才又重新找开视频。
“脱！脱！脱！”
现场很乱，或者说很火爆。
哄叫闹吼的喊着“脱”，男的、女的声音都有。
这时候吧台上的一排腿已经没了，就一个女的坐在上面，背对着，在起哄声中慢慢地脱掉外套。
露出里面的性感黑色小吊带。
人很瘦，也白，后背的蝴蝶骨都能清晰可见。
身体微微后倾着，两条腿叉得很开，就这么对着吧台里的人。
一条超短裙，这个姿势能露着什么，猜也能猜着。
应该很能刺激人。
反正现场的人都跟疯了似的，一声声的闹吼嘶叫，隔着屏幕听着都刺脑子。
灯光更是肆意闪得人眼花，人影晃来挤去，恨不得全部冲上去一饱眼福。
深夜酒精上头的疯狂与失控，稍稍点刺激，就丑态毕露。
苏红伶拍到这的时候还特意把画面拉近。
就见着吧台里那个人依旧低着头，没反应，手上动作停都没停，任人起哄热闹，最后放下酒的时候直接换一个位置。
就这么让那女的叉着腿对着空气。
“”
真的挺有个性。
够傲的。
能让人看着就不爽。
姜遥浅听孙小光说过赵哥对解遇挺不错的，不用他陪人喝酒，给的工资高，而且还专门请了人看着他这边。
姜遥浅心想，就这分分秒秒便能惹出火的情况，能不看着？
人群里有一个男的喊着：“第五个了！下一个，下一个。”
视频到这就没了。
姜遥浅发了个[汗]的表情过去。
苏红伶几乎立刻就回复过来了。
【还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
都不是。
姜遥浅回：正好醒了。
苏红伶没回复。
过了一分钟信息又过来了。
【我有个朋友想老牛吃嫩草，准备去泡这个调酒师。】
突然的一句话。
特意来跟她说这个也有些奇怪。
姜遥浅不确定这是不是无中生友，沉默一下，斟酌着回：嗯······让牛小心点，这草看起不太嫩。
挺硬的。
就怕会扎嗓子。
苏红伶看着回复，笑得仰倒在卡座里，把手机亮给旁边的人看。
花蝴蝶凑过来看一眼，瞄到备注，喊着：“姜遥浅？这谁啊？你去问她干嘛？”
又在嘴里嘀咕着：“这名字怎么听得有点熟？”
她的反射弧一向长得奇葩。
苏红伶懒懒地瞟她一眼：“我们公司的，喏，应该跟那‘嫩草’认识。”她伸着手指了指吧台里的人。
花蝴蝶立刻眼馋地看过去一眼，又急吼吼回头：“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就直接告诉我能不能睡吧？”
苏红伶摇摇手机：“人家不是说了吗？让牛小心。”
你行你上。
花蝴蝶二话不说就上了。
上次在公司底下碰着，这次又在茫茫人海的酒吧遇上。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今天来酒吧玩，花蝴蝶打扮得更为闪亮。
灯光一打，整个就卟灵卟灵的。
她十分兴奋地朝吧台扑过去。
扑到半路就给拦住了。
酒吧老板赵哥出来，好声笑脸地跟大家打着招呼。
“不好意思了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调酒师有女朋友了，还请大家对他手下留情些。”
“别的不怕，就怕沾了一身的香气，回去连床都上不了了，哈哈，大家都能理解的吧？”
赵哥心知现在酒吧气氛已经彻底热了起来，他要是再不出来，以解遇的脾性，真闹起来怕是不好收场。
有女朋友这事也确实是解遇跟他提了的。
当然，解遇只是说了自己现在“有人”，多的话没说，其它的还是他从孙小光那打听到了点。
反正意思是在这了，别闹过火了。
赵哥在一群人“哦哦”的闹哄声，拍着手安排新鲜的帅哥美女来解围。
花蝴蝶愣着表情回头。
苏红伶心里也惊讶，没等花蝴蝶飞回来张口质问，就抬起手做着手势说道：“你等等，我先去问问情况。”
说完立刻放下酒杯，踩着高跟鞋快速地追上那边的赵哥。
没一会儿，苏红伶就“咯噔咯噔”地走回来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花蝴蝶连忙追着问。
苏红伶更想知道，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直接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妞，跟姐说说，什么时候谈的？”
姜遥浅睡眠一直都不好，夜里一旦醒来，再睡就很难。
她正靠在床上静静地出神，看到信息，愣了一下。
姜遥浅：什么？
苏红伶：还瞒着呢？人家帅哥刚刚可都跟大家宣了消息了。
她瞒得够紧的啊。
苏红伶倒也看不出不生气，手指戳得飞快。
花蝴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的苏红伶发信息，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顿时郁闷得要死：“是她男朋友？这姑娘脑子里是不是缺根筋啊！这么来刺激人，存心的吧？”
苏红看着姜遥浅发来的几个省略号，听着花蝴蝶的话，继续回：放心，既然是你男朋友，嫩草再好吃，姐姐们都能管住嘴的。
吃不着，养养眼，听听八卦还是行的。
“这谁谁谁，哪个部门的？”
花蝴蝶突然问道。
苏红伶看着手机，头也没抬地答道：“一部的。”
“一部的？”
花蝴蝶顿了一下，拧着眉头沉思几秒，然后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拖长了调子：“哦我说怎么有点熟悉呢，原来就是她啊。”
真是冤家路窄啊，看来口味真挺近的。
姜遥浅这边盯着手机，眉头深深皱着。
她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猜测是解遇跟人说了什么。
她手指点了上去，又放下。
烦恼怎么解释，也怕越描越黑。
姜遥浅想了想，有些头疼地给解遇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又跟别人胡说了什么？”
姜遥浅以为解遇在上班，一时半会不会看到信息。
没想到不过一会，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姜遥浅看着来电，停顿两秒，才接了电话。
电话里的人应该走到了外面什么僻静的地方，酒吧的哄吵声几乎听不到。
“怎么不睡觉？”
他的声音挺轻的，也平静，细听竟还有点细腻温柔。
似乎一点没因为她的质问受到影响。
姜遥浅心里生出些怪异感，听着电话里打火机“啪嗒”的一声，还是忍耐着开口：“解遇，能不能不要跟我的同事乱说？”
电话那边的人嘴唇抿着烟，听着这话，眉一扬，声音低沉含糊：“嗯？乱说了什么？”
“你说呢？”
姜遥浅努力平静着声音，却还是能听出克制不住的恼怒。
解遇就猜着，毕竟他一向很聪明。
“嗯你是我女朋友？还是我是你男朋友？又或者······我们正谈着，是男女朋友？”
简直坏得要死。
“解遇！”姜遥浅猛地出声。
这是真生气了。
解遇把手机拿开一点，懒洋洋地倚靠在墙上，眯着眼抽一口烟：“嗯，好，我的错，下次改。”
说得极其顺口，听起来毫无诚心。
姜遥浅：“”
就是这样，根本没办法沟通。
解遇吐了一口长长的烟雾，又开口：“不过，你信不信，这都是迟早的？”
“要不我们就来打个赌？”
说得轻巧。
就跟玩闹一样，却又字字带来压迫感。
姜遥浅没说话。
解遇这边逗完了人，看电话里没声了，心里笑了下，动动唇便想哄，笑还粘在嘴角，眼皮突然一抬。
转瞬间，面孔就冷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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