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收到这条消息的都有点怀疑裴季言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了什么监控。
在这种刚刚好的时候出现。
但是奇怪的是,裴季言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其实本来这次跟爸爸吵架她自己就不怎么占理，吵完架以后气势马上就下去了一半,又拉不下脸去道歉。
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裴季言这三个字,像是在哄她一样。
苏安敛了下眸，回了裴季言消息。
【苏安】：怎么这么突然？有什么事情吗…
【裴季言】：没有。
【苏安】：……
【裴季言】：突然想起来了,跟你说一声。
苏安自己都笑了，问他：【我有什么辛苦的啊，事情不是基本上都是你们做的吗？】
【裴季言】：设计是你，出方案的也是你。
【裴季言】：你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苏安舔了舔唇，突然不知道要回复些什么,明明所有人都觉得她根本没有付出什么,但是裴季言会说她已经做到最多了。
她没回,往床上一躺，看着眼前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感觉裴季言最近对她挺温柔的，也很有耐心,也不知道他说的，到了很喜欢她的地步是什么地步。
别人的爱可能是越来越多,但是她的爱是越来越少的。
对任何人似乎都一样。
她闭了闭眼,脑子里闪过无数人的话语。
苏安也经常会想，她有时候是不是任性过头了，但是明明…
她真的觉得自己还是挺努力的。
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的,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在这个圈子里自己做的事情已经是最多的事情了，每个人对辛苦和应该做什么的定义不一样。
别人家的小孩儿，从小就被教育要十分的努力。
苏安不是。
她从小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一直以来都是基本上只付出一分努力，所以现在别人在付出十分的时候已经是常态和习惯的事情。
苏安付出三分就已经是很努力的事情了。
她觉得自己这三分很尽力，但是字啊别人眼里基本上等于什么都没做。
但是裴季言懂，懂她其实也在尽力改变了。
苏安的成长和懂事都比别人要晚一点，二十几岁了，本来很多人都独当一面了，苏安只能做到别人二十岁出头就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这样的差距和迟缓，几乎没有人可以接受和理解她的任性。
可是，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啊…
苏安自己想着想着，心情平静下来以后又困了，她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裴季言的消息。
【裴季言】：抱歉，我今晚要去一趟医院。
【裴季言】：今晚暂时不能陪你了。
苏安：……
还没完全睡醒，但是一醒来就看到裴季言发来这条消息，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裴季言这个男朋友是当得很称职，至少比以前念书的时候要称职，以前基本都是她追着他跑，但是裴季言一直都很忙，她只能乖乖的。
又不能打扰别人学习。
现在不太一样，毕竟大家都已经是大人了，虽然工作很辛苦，但是除此之外对自己的生活掌控还是很自由的。
所以裴季言基本上有时间都会陪她做点什么事情，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来跟她一起散会儿步。
苏安缓了缓神，直接给裴季言打了个电话。
“裴季言。”苏安等他接起电话就直接叫了他，“你在医院了吗。”
“嗯，在路上。”
“你怎么总是往医院那边跑啊。”苏安说，“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吗，你每次也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挺奇怪的。”
裴季言没隐瞒太多，跟她说：“一个熟悉的阿姨病了，她对我有恩，需要我亲自照看一下。”
“她自己没有亲人吗，感觉你去的频率太高了点，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不能去。”苏安顿了顿，“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苏安说到一半，话顿住。
觉得他很陌生。
其他时候都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是裴季言每次去医院看望那位孤儿院的陈阿姨的时候，苏安都会有这种感觉。
她是觉得裴季言跟孤儿院那边的关系不菲。
但是裴季言从来都不跟她提这些事情，她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跟他的关系好像永远只停留在他们俩之间。
苏安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下，她含糊其辞地糊弄了一句：“没，就是觉得，阿姨那边的亲人应该多上点心。”
“嗯，她女儿在外地工作，前些时间回来了一趟，但是忙。”
所以裴季言需要偶尔去看看。
这些苏安都懂。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跟裴季言说：“没事了，你去吧，我一会儿吃点东西给我哥弄生日礼物。”
“好。”
简单地交代完，苏安放下手机，她准备换个衣服出门，就站在衣柜面前发了会儿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和裴季言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了。
一开始苏安以为自己是真的太在意以前的事情，但是后来她发现，其实有时候并不是，如果那件事她真的一直过不去，现在也不会跟裴季言和好。
用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
比如，苏安，你其实就是过不去，你只是想报复他而已。
报复。
报复不至于做到现在这个地步。
现在苏安才渐渐明白，原来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裴季言，好像没有深入地走进过他的世界。
所以很奇怪，这段感情也会让她感到很疲惫。
裴季言对她是好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好，但是他为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呢。
她有时候会这样想。
因为对裴季言太不了解，所以情绪反反复复的喜欢东想西想。
有点累了。
苏安随便在衣柜里拿了一件衣服出来穿上，出门觅食，人刚刚走出去没几步，就接到段梓约她去喝两杯的电话。
有人邀约去喝酒，苏安当然是要去的，而且之前还欠了杭冬的人情，是应该赶紧去照顾点生意。
段梓是带着一个小弟弟一起来的，一看就是上次打电话来那个。
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暧昧，但明显还没开始谈。
苏安跟杭冬交换了一个眼神，笑了笑。
“欸，你们俩可是一起来买的醉，你看人家都快恋爱了，你呢？怎么看着状态比之前还差了？”
“…社畜很辛苦的。”
杭冬嗤了一声，说她：“算了吧你，姐姐我在感情场上比你还经历地多，你这小姑娘啊，真以为自己谈过的对象多就什么都懂啊？”
苏安挑眉，“不然呢？”
“你之前谈那些恋爱苏安什么恋爱啊，不过就是随便谈谈，要真的很刻骨铭心，又很可惜的爱情才能让你成长。”
“……”苏安一下子沉默。
说起刻骨铭心，还真就只有裴季言最刻骨铭心啊。
不想要了。
刻骨铭心的爱情过程好累，还是换着人谈恋爱比较快乐。
苏安虽然是跟段梓一起来喝酒的，但是段梓那边正跟小男生打得火热，苏安也不想当个电灯泡，小声地跟杭冬说着话。
“最近在谈恋爱？”杭冬一边往被子里放冰块，一边问她。
“嗯。”
“感觉你挺累的。”杭冬睨了苏安一眼，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俩能听到。
段梓在那边跟小弟弟正打得火热，哪儿还有时间来搭理她们俩在说什么。
苏安没有回答，她只是过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我打算分手了。”
不再考究以前是为什么，不再执着于他们俩之间谁对谁错谁输谁赢，还是放过自己吧。
也不想去探究，裴季言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更不想花心思去调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杭冬没劝，说：“一会儿请你喝一杯啊。”
段梓恰好听到这一句话，她转过来问：“什么什么？为什么不请我喝啊？”
杭冬和苏安同时扫了她一眼。
苏安越过段梓，看着她身后那个弟弟，说了句：“嗯？小梓说想有人请客。”
弟弟马上伸手把菜单拿过来。
“我请你，腻想喝什么？”
段梓嘀咕了两句：“哪儿要你请啊，笨死了，我想骗人家一杯酒，你自己赶着上来送钱？这个时候倒是挺积极的，哎，弟弟的钱怎么能乱花？”
苏安的嘴角噙着笑，接了一句：“变成男朋友不就能乱花了吗？”
虽然人谈过几场恋爱，虽然已经二十好几岁了。
段梓被苏安这一句话说得脸都红了。
还好灯光暗，可以挡住红扑扑的耳根。
“那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啊？”段梓戳了戳她，“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最近没打算。”
反正都准备跟裴季言分手了，反正他们俩之间的事情，她从来就没有打算告诉大家，所以苏安这个时候也没有说。
“欸。”段梓顿了顿，“你是不是忘不了裴季言…”
苏安：“？”
段梓胆子很大，仗着跟苏安是多年的好朋友，继续说：“你没发现吗？你以前基本上每次出来都会带着不同的男生来的，但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带人来了，更别说谈恋爱了。”
杭冬接了句：“海王收心了？”
段梓点头，继续说：“能让海王收心的，也就一个可能，海王心有所属。”
苏安：……段梓看着她，有理有据地分析：“你就是跟裴季言重逢以后，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了，肯定是因为裴季言。”
杭冬的眼神在苏安脸上停了一下，没说话，眼里的话已经被苏安读懂了。
——看你怎么解释。
苏安干脆不解释，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端起酒杯，表情挺冷漠的。
“请不要再提这个已经死去的前男友了。”
…
酒局结束以后，段梓自然是跟小朋友一起回去的。
杭冬还要继续今天的工作。
苏安站在门口吹了一会儿风，看着外面那条路，想起之前就是在那里坐错了车。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在路边给裴季言打了个电话。
裴季言接她的电话一直还是挺快的，电话接起来以后，苏安沉默了一会儿，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在说着话，好像是在说…
“你这孩子也是挺不容易的，跟女朋友……”
跟女朋友怎么样就没听清了。
苏安往旁边靠了一下，整个人靠在树干上，感觉到胳膊那里被树皮刺得有点疼。
“裴季言。”苏安唤着。
“嗯，”
连废话都懒得说。
苏安看着路边的灯火，眼神都没有半分挪动，开口的语气听着也很绝情。
“谢谢你这些时间的照顾，生活上和工作上都是。”
“嗯。”
“你也辛苦了。”
“嗯。”
“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几秒，但是最后也是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是熟悉的，接受的语气。
“好。”
苏安本来想继续说点什么，但这个时候又什么都不想说。
她最后还是只是说了一句：“挂了。”
很平淡的很突然的分手，两个人甚至都没有挣扎。
从这场开始重新开始的时候，可能他们俩就早就知道，注定会是这个结局，注定会是裴季言一个人付出很多，她也会提分手。
无法否认裴季言对她的好，无法否认裴季言付出的努力。
但苏安还是会提分手。
到底是谁荒唐，他们都无法分辨。
不知道是谁执意要开始这一场，注定就是悲剧的关系。
苏安提完分手，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连眼泪都不想掉。
太累了。
她在路边点了一支烟，打算抽完烟就走，身后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有人从酒吧出来，苏安本来是没转过去的。
习惯了。
也没有人会主动去招惹从酒吧出来的酒鬼。
直到，苏安听到熟悉的名字。
“徐星！”有个男人，声音明显是醉的，叫了这个名字。
苏安还没转头，听到徐星的声音也一同传了过来，她说：“来了…”
徐星的回答落下，在这些人要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苏安手上的烟燃得差不多了，她垂着眸看着自己手指上夹着的烟，一片猩红。
擦肩而过的瞬间，苏安轻声开口：“星星。”
徐星的脚步忽然顿住，听到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倏然回头，看了过来，跟苏安对上眼神。
她的眼神第一时间就是害怕和闪躲的。
做了错事被人抓包的场景。
苏安懒懒抬眸，看着她身旁的陌生男人，她还没开口，徐星就把自己怀里抱着的衣服塞到旁边的人怀里，说：“你们先走吧，我遇到个朋友。”
她那边的人也看过来，嗤了一声：“哦，苏安啊，你还认识她？”
苏安：……
根本不认识是谁。
但可以看出来她自己确实是名声远扬啊，是个人都认识她？
男人说着胡话：“也可以理解，你们俩这不就是臭味相投嘛，哈哈哈，女人，就是这样。”
苏安没应，只是听到他又说：“自己有男朋友不是还要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浪呢。”
苏安听着，眼神一凝，随手摁着手上的打火机。
“我劝你说话稍微放尊重点。”苏安勾了勾唇，“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哟，你说话还挺狂的。”男人本来打算继续说什么，但是被徐星拦住了。
徐星挡着他，“你别说了，我跟她聊。”
“你这是在命令我？”男人转头，看着徐星，眼神忽然凶狠。
苏安感觉不对劲，快步过去，一把抓住徐星的手：“什么疯子你都沾？跟我走。”
“安安…”徐星一副很难开口的样子。
“先别解释。”苏安拉着她，看了一眼那边的人，“你要是今晚敢拦，就走着瞧。”
那人忽然低头笑了一声，说：“苏小姐，你搞清楚，是徐星离不开我，不是我需要她，你看她敢不敢走呢？”
像是威胁。
苏安一阵火，不自觉的手上力道加深了一点，她拉着徐星走。
“你一会儿再给我解释，现在不准在这里。”苏安的态度也强硬。
徐星一直没做什么反应。
“走啊，那你跟她走。”男人摆了摆手，“走了别他妈回来求老子。”
“用得着求你？你算什么东西？”苏安语气继续加重，“走！”
徐星被苏安拉着离开，一直没怎么说话，沉默着，不反驳，也不说自己要去还是要留。
苏安把她一路拉着走，都拐过了好几个弯，到了一个安静的街道，苏安转过头去，才看到徐星竟然在哭。
徐星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也一直没有出声，就只是安静地掉眼泪。
苏安本来一开始是想质问的，现在什么都问不出口。
她叹了口气，在旁边找了个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和卫生纸，她过去递给徐星，两个人也不管丢不丢人，在街边找了个台阶坐下。
“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苏安说。
徐星捏着水瓶，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苏安不否认，“上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电话那边的男声了，我知道不是向宗。”
“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苏安说，“你跟向宗分手了吗？”
徐星一下子沉默了。
苏安懂了她的意思，说：“至少好好分手，你这样脚踏两只船，图什么？”
徐星不接话了，只有苏安一个人在说。
“虽然我跟向宗不熟，我也对他这个人不怎么喜欢，你要是跟我说你跟向宗要分手，我肯定是百分百支持的。”
苏安认识徐星不久，但是每次见到徐星的时候基本上她都在跟向宗吵架。
她很痛苦。
但是又舍不得放手。
“我这个人是，也挺花心的，但是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苏安说，“不管你有什么苦衷，至少这样不应该。”
徐星垂眸，竟然说：“我不知道怎么分手，我知道自己舍不得，所以每一次提起来的时候，都很心痛，但是每一次都不能彻底分开。”
“不能分开，你也不能跟别的人…”
苏安的话没说话，徐星忽然打断她：“不是…我跟那个人，不是恋爱关系。”
“？”
“他给我钱，我满足他的要求…”
苏安愣了一下，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
徐星是没有什么家底的，苏安第一次跟她见面就看出来了，不然她不会不识货，不会看着是个名媛却做些奇怪的事情。
徐星明显是个假名媛。
但苏安从来没有拆穿过她，这件事没有什么好拆穿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徐星对她也是真的很好，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什么。
徐星见苏安没什么反应，扯了下嘴角：“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嗯。”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其实你也早就猜到自己可能露馅了吧。”苏安看着她，“但是我不问你就不说。”
倒是挺有默契的。
徐星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苏安问：“那为什么不继续瞒着我。”
既然已经瞒了那么久，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全部说出来，虽然是她直接撞见了，但其实也是可以蒙混过去的。
只要徐星不想说，苏安肯定也不会一直追问。
她们俩都是知道的。
街道很安静，有人进了旁边的便利店，响起一声欢迎光临，苏安听到徐星手上的塑料瓶被捏着，窸窣地响。
徐星看着前面，竟然是十分平静。
“我觉得到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必要瞒着你了。”
“什么时候？”苏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徐星现在的状态太奇怪了，苏安感觉自己的心神都是一慌，其实她骗自己都没关系，不想说也没关系。
她可以有自己的秘密。
可是，苏安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会觉得害怕。
徐星忽然侧过来，眼睛一弯，像是玩笑的话。
“反正我都快死啦，总不能死了以后再托梦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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