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成小哭包

32.第三十二章

    晚间到了时辰,肖勉先叫人送了团子过去。宴厅气氛稍微松畅,也差不多就过了戌时。
    有点儿让肖勉没有想到的是,戌时三刻,在前院桃林里等着他的,是个身形低矮的中年男人。
    丹东侯府的桃林,距离宴厅也不远,不过这种季节,相对冷寂了些。
    肖勉走过去时,他身着熟褐色外袍,正对着池边搓手。一团团白气呼出,很快就被风吹得没了型,映得他的背影微感沧凉。
    他没有原身的记忆,单凭着读了半本子原著的印象,对来对去,勉强是套上了。
    好吧,是肖逊。
    原身的养父。
    他手上带了一枚红玉扳指——这是肖家家主才有的。肖家落败,亲族四散逃离,不过有了这一信物,某一日东山再起时,大家依然是认的。
    肖勉捏着那叶片大小的信纸,就很无奈了,“我说父亲大人,您要见就见,光明正大点儿不好么?”
    神神秘秘,搞得要跟谁那啥一样。
    还桃林?
    肖勉一言难尽地环望四周,忍不住狠抽了一下嘴角。
    肖逊闻音“嗖”一下转过身来,许是大半年未曾见过这个养子了,加之天寒地冻的,不免伤情。
    他张了张嘴,问道:“阿闵,你可……还好?”
    到底好不好、能不能好、有多好,这些问题不用细想,大家一看便有所了然。
    他是来当奴的,自是要做之前从不曾做工的事,脏的累的,由不得他去选择。
    能好去哪里?
    肖逊看着看着,眼中微显湿意。
    突然气氛就开始凝结……
    肖勉母亲去的早,他又与自己的父亲不太亲厚,所以很不懂如何与他们这些人说话,特别是这样的情景。
    他也不能实话告诉他:您的阿闵他很不好,他早死了吧?
    所以犹自斟酌片刻,只好言简意赅道:“还行,您不必担心。”
    他也没礼节性问一句家里的情况。因为肖勉知道,除了肖逊之外,原主与那些人的关系,是能有多冷淡就多冷淡的。
    也就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肖逊又问了他几句,左不过就是吃饱穿暖之类的,有没有什么需要的。道:见上一面不容易,尽可说给他,他回去也好想办法。
    现在肖逊的身份在乐城还是有点儿尴尬,所以肖勉当然是说自己不需要。
    “你性子太拗,我总归是不放心你,也怕你……”肖逊言语一顿,叹口气道:“阿闵,都是为父对不住你……”
    “你也别怪你母亲,肖筱年纪太小,又被她教养惯了,要是当日……”
    太煽情了,让肖勉突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且,当日什么情况他也不曾深切体会。
    “哎呦,我说父亲大人,”肖勉赶紧打断他,“好不容易见一次,您这么着可不行啊!”
    他道:“我挺好的,真的,一切都好,非常好!”他都差点儿指天发誓证明自己所说的了。
    给肖逊弄的一怔一怔。
    他拧了眉,“你今日,怎么……”
    一句话没说完,肖勉就知道他疑惑的点在哪里了……
    原主那种冷淡性子,跟他是有很大不一样的。他这是在奇怪。
    毕竟是相处了二十年的,他要是有心,应该从肖勉往这一站的时候,就该觉出不对劲了。
    不过肖勉自己也没什么好圆的,想他一个好好的人进了书里,搁谁身上谁能信?
    “咱还是不说那些了,”他便看了看外头,有意偏了注意,“您今日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肖逊自是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丹东侯府腊八宴,一般人没什么资格,肖家连脚跟都没扎住,如何平白无故来此赴宴了?
    这也是肖逊存有疑虑的地方。
    他道:“是前天晚上。府中来了位侍卫,同家里递了请柬,说是丹东候的意思。我也想着许久不曾见你,刚好借着机会来瞧瞧。”
    “哦……”肖勉算算,心里了然。
    越明爵好像比他还要心急啊?急太多了!
    他都还没计划好怎么与肖逊说,他就把人召府里来了。
    想肖逊摸爬滚打多年,虽说人胆小了些,却不是蠢,当然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里头,不简单。
    眼见时辰不早了,一直离宴不归,是要引人注意。真正要说的话不能在这个地方说,肖勉要走,肖逊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他:
    “阿闵,丹东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平静,丹东候心思深沉,你在府里可千万当心。”
    丹东到底什么情况,肖勉不多了解。可越明爵那厮到底是由什么馅儿捏的,他还是很清楚的。
    “知道了,”肖勉不慎在乎道:“您顾着自己就行,不必忧心我。”
    肖逊扶着扳指的右手,突然就滑了一下……
    他抬眸,肖勉勾着眼尾与他摆手,“走啦。”
    他转身。
    “阿闵……”肖逊突然唤了一声。
    “嗯?”肖勉回眸。
    他迟疑须臾,方才道:“你……再等等。”
    ……
    再等等……
    走出桃林,肖勉心里一直在想的是:肖闵他,已经等不到了……
    他死了。
    团子说,他很想回北梁。
    可是……这辈子是不能了。
    算算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开始,也不算很久,肖勉却每一天都在抱怨,觉得自己是最倒霉的一个。
    然而事实上呢?好像是肖闵吧!
    这人还真的要比他可怜多了。
    他要回的时候没回去,现在担心他的养父,不知他已不在,还想着有一天他可以回家。而与他相熟的团子——也是唯一让他觉得在丹东尚有一丝温暖的人,现在跟在一个冒牌货的屁股后面打转。
    肖勉突然就有些为他感到惋惜,且还充满了同情。
    可能是天太冷了吧,居然叫他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有了那么一丢丢伤感……
    肖勉拍了拍额头。
    宴厅歌舞犹在,靡靡音曲盘旋高处,一片苍茫中,倒显得府里要比往日清寂的多的多。
    肖勉回去之后倒头就睡了。
    不过又很快的醒了过来。
    可能是一觉过后脑子变得清楚,他这才终于意识到,到底有哪里不对劲了……
    在去见肖逊的路上,他原还疯狂吐槽了一番:越明爵如此精明的一个,御下也太过随便了点儿吧?肖逊一个外人,花了二两银钱就能把信递到他手上?难怪丹东侯府里,会混进来这么多细作。
    他还觉得越明爵怪可怜的。
    可是现在再去深想……
    我的妈,一身冷汗!
    ……
    宾客离府之后,越明爵刚回到书房,便有侍卫汇报道:“肖公子与肖大人,于林中密谈将近半个时辰,至亥时才回了院里。”
    越明爵执起一卷帛书,也没打开,就在手里掂了掂。
    “亥时?”他问,“他去哪儿?”
    侍卫道:“西偏院外的荷花池。”
    越明爵的眉头蹙了一下。那不是……那蠢奴跳湖自杀的地方吗?
    “他去那儿做什么?”他突然抬眸,问。
    侍卫不敢隐瞒,低了低头,回答说:“肖公子在池边……上了一炷香。”
    越明爵:……这奴怕是又觉得活腻歪了吧?
    “蠢!”他道。
    侍卫骇然,还以为是在说自己,正要惶惶俯身请罪时,转而见黛青挥了下手,“你且下去。”
    侍卫如临大赦,扶手执礼,噌噌噌便退了出去。
    越明爵挑了细绳,“嘭”的一下将帛书掷在案上,“本侯看,他真是嫌命太长了!”
    帛书受力徐缓绽开,行笔小子跃然在上。
    黛青居下首,怔怔抬头,半晌,才堪堪回神,“侯爷,属下这就去把他砍了!”
    说着,他扶了刀柄,就要往外走。
    越明爵呵斥,“回来!干什么?”
    黛青停步,“属下……”
    越明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黛青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唤了一声,“侯爷?”
    “闭嘴!”越明爵沉着脸,从架上取了一支笔来。
    良久,似自言自语般,又道一遍:“蠢!”
    黛青:“哈?”
    越明爵恍若未闻,“不问信笺从何而来,不知谁要邀约,还真是不怕死!”
    黛青:“哈?”
    越明爵垂目,突然又不再说话了。
    黛青就有点儿凌乱……
    他想了一阵,忽然就明白过来了。想必侯爷口中说的,应是那奴无疑了。
    要他说,确实,蠢!
    前几日才遭了冤,差点儿没命。这次竟还敢单枪匹马的往桃林里去,都不懂警惕的。好在是肖大人,若换了旁的,还有他为自己点香的时候?
    不过……
    黛青抬头,在下方迟疑良久,才试探着问,“侯爷您……这么晚了,不先去休息?”
    他昨日可是亲眼见着,那醉奴如何在榻上爬上爬下的翻跟头、踢流苏,一直折腾很久,最后拿绳子将人绑了,又醺了迷香,才算是安静下来。
    侯爷没弄死他,倒是自己让出了榻给他,自己去寻一处清净地安置。
    不过也就躺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要起身祭祀。这是旧例,马虎不得。
    黛青光是想想就心累。他窥了一眼执笔批复、恍似不显疲累的越明爵,见他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便自觉地闭了嘴,去外头叫人备上茶来放着。
    ……
    另一边,肖勉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一直熬到天蒙蒙亮。
    他还在想着,越明爵肯定是知道他去见了肖逊的。
    幸好是去见了自的养父,要是去的时候碰上了别人,他可能早叫人砍死在那里了。
    肖逊说,眼见年关已至,他们一家人已经大半年没聚整齐,希望这几日,他能得时间,请求丹东候允准回府里一趟,一家人也好吃个团圆饭。
    书上说,原身与那养母不合,肖逊不是不知道。所以要他回去,肯定不只有吃饭了。
    那么……
    他无论如何,还是得去求越明爵啊!
    昨天那么尴尬的一场,要当没发生、硬着头皮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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