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最佳妄想

第62章 最佳

    整个屋子里寂然无声。
    此刻连时钟秒针的微弱走动声都像装了扬声器。
    初荧与付潮宇沉默地对视,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所有对峙都写在炽烈的眸光里。
    付潮宇站在窗边,檐外的日光洒在他的发旋,他挺拔的身躯被镀上一层明晃晃的光圈。
    初荧站起来,拿着那张旧明信片走至付潮宇的面前。
    她扬起手,将卡片上行云流水的字迹正对他的眼睛。
    “关于这张明信片,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初荧望着付潮宇,轻声问。
    付潮宇接过明信片,他只在第一次注意到它的时候晃神过,但他很快适应。
    他面色如常地垂眸盯着卡片上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他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失忆的人。
    付潮宇喉间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在浅笑,又像在轻叹。
    他捏着明信片,压着嗓子不置可否地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看到的,已经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既然她已经知道,他就没有陈述第二遍的必要。
    初荧眉头蹙起来,她的视线里,有种安静的愠怒。
    她说:“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不是全部。付潮宇,我不是一个喜欢说事情拐弯抹角的人。”
    她走到付潮宇的面前,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圈一圈扫荡。
    初荧意有所指道:“我想知道的事情,是你送我这张明信片的真正原因,你听懂了吗?”
    这实在是一个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问题。
    付潮宇缓缓抬眸,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明信片随意地放置在桌上。
    他一把抬起她的手腕,将那条环绕腕骨的雪花手链正面朝上,低声说:“你看到的就是全部。”
    没错,那张明信片是他写的,因为她说喜欢雪,所以他挑了一张以白雪作为背景的卡片。
    雪花手链也是他送的,原因相同。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便会倾其所有奉上。
    其余的,都不重要。
    初荧仍旧用力地望着他,她的心脏一点一点,变得愈来愈急躁。
    “那其余的呢?”
    “没有了。”他别过头。
    “你骗人。”她摇着头,声音带颤。
    她背过身,看着茶几上那一沓纸,酸涩地笑了笑,说:“付潮宇,你还是这样。”
    许多片段飞过眼前,像柳絮,像飘雪。
    那扇叫回忆的闸门被初荧打开,倾泻涌出的是一段曾经无人知晓的思慕。
    “你会买我高中时爱吃的水果糖,也记得我最喜欢的口味是橘子味。”
    “我有一张考砸的数学考卷,被我撕碎了,但是你把它粘起来了,还保存在你的物品里。”
    “那首《兰亭序》会出现在你的播放列表里,并不是偶然,是因为那是我跳过舞蹈的背景音乐。”
    “那颗水晶球,对,就是我当着全班人的面扔进垃圾桶的水晶球,不是袁浩送的,而是你送的,对吧?所以你才会在明信片上称之为突如其来的雪。”
    她的声音如湿凉的雨点,一丝一丝,沁入心脾。
    “付潮宇。”初荧回过头,扬起下巴,眼眶已经红了一圈,“你难道要告诉我,这一切只是巧合?”
    她原本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你自己信吗?”
    初荧的话语一出,付潮宇的冷峻的面容松动下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十年的光阴。
    初荧又向前一步,抬着下巴,气息压迫在他身:“我是不是有理由相信,你那天之所以会出现在同学聚会。”
    她话没说完,停了一瞬。
    好像在说一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初荧深深地呼吸着。
    平复了一下,她接着说:“你那天之所以会出现在同学聚会,是因为我。因为我去了,你才会出现的,对吗?”
    她记得那天同学聚会上吴佳纯就跟她提起过,这次的同学聚会办得特别热闹,许多从来不出席聚会的老同学,都去了。
    她嘴里的稀客里就包括了初荧,和付潮宇。
    当时他们的名字被同时一起,初荧根本没往深处想,她只觉得是巧合。
    毕竟他们十年都不曾见过,之前的关系,也实在很单纯。
    这几天,初荧躺在床上夜不能寐的时候,她会反反复复地去回忆他们所相处的片刻。
    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小到不能再细的旁枝末节,其实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付潮宇的只是深深地望着她,他的上下唇轻轻动了动,又迅速合上。
    最后,他点了点头。
    她刚刚说得全都没错。
    初荧笑了笑。
    她鼓起勇气,问出那句藏在心里多日的话:“我说了这么多,那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告诉我,你爱我,我就永远是你的。
    她倏然想起好几年前,寝室的几个女生窝在一张床上,把灯全部光掉,然后追一部叫做《绯闻女孩》的美剧。
    那部剧里最受欢迎的一对yours.”
    初荧现在正在做同样的事。
    有个人,他怕你感冒不吃药,他记得你所有的喜好,他跋山涉水跨越山与海只为了看你一眼。
    可是他从来不说爱你。
    明明那三个字,说出口,没有那么难啊。
    付潮宇头微低,他的长睫落下,将他的眼窝衬托得更深了。
    当一个秘密被长埋得太深、太久之后,当它终于重见天日时,那个埋下秘密的人,好像依然无法坦荡地将它公之于众。
    他在她面前,始终是个胆怯的弱者。
    此时此刻,在初荧面前的付潮宇,他的眉眼和十年前一样。
    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锋芒与锐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仍旧是那个眉眼低垂,寡言少语的少年。
    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将心事都埋在海底。
    初荧手倏地垂下。
    他倒是委屈上了。
    她咬着下唇,咬得很用力。
    痛感传来的那刻,她问:“那我问你。如果同学聚会,我们没有在酒吧碰上,你没有帮我解围,我们没有一起喝酒,没有进到一个电梯。你会来找我吗?”
    这么多的如果,堆出我们如今的关系。
    少了其中任何一个假设,我们是不是会像两条平行线,就此渐行渐远。
    付潮宇闭着嘴唇,没有作答。
    “沉默就是你今天给我的所有答案吗。”初荧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也早就已经,有所准备。
    但她还是觉得身体发软,腿打着颤儿,有点站不住了。
    她坐到沙发上,低下头,不再看付潮宇。
    默了几秒,咬紧牙关,她抬手,将桌上那叠纸拿起来,手往后一伸。
    “你看一眼。你再……想一想吧。”
    付潮宇接过初荧递上来的纸,不明所以地看了眼。
    ――那是一张空白的离婚协议书。
    只看了那么一眼,他的瞳孔因为看到纸上的内容骤然一紧。
    但是付潮宇立即反应过来,这张协议书应该是她在网上找了一份范本下载下来的,上面没有任何笔迹,该填写的部位全都空着。
    最后该签名的地方,也没有她单方面的签名。
    再回想初荧刚刚的反应,连“离婚”两个字都不忍说出口。
    明显她心软得厉害。
    理智告诉付潮宇,初荧提离婚绝不是认真的,她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达成某种目的。
    但他大脑深处那个叫感性的部分,还是让他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颤抖。
    初荧在绝大部分时候,待人处事的态度都极其随和。
    唯独对待感情方面,她执拗得过分。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一句话,为了逼他亲口承认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初荧。”付潮宇的声音嘶哑,“你在逼我吗?”
    明明她都已经全部知晓了,明明他已经无所遁形。
    初荧全身上下都紧绷着,她回过头,一字一顿地答复:“就当是吧。”
    以前她陪向云看那些家庭伦理剧,男主角其实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但女主角还是动不动地就把离婚提在嘴边,她那时只觉得女主角有点作。
    两个因为彼此懂了情与爱的有情人,用这种幼稚的方式,你追我逃,一方一定要把另一方逼到退无可退,他们才能永生永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幼稚得无可救药。
    初荧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用这种激将法。
    可能是因为她面对付潮宇这种死守防线的家伙实在没招了。
    她累了。
    因为知道付潮宇不会真的同意与她离婚,也知道他们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而终结关系,但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她明白她的坚持。
    她已经把最后的砝码都交给付潮宇了,剩下的时间,她留给他慢慢考虑。
    初荧站起身,她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你想一想,要怎么告诉我。”
    她说完这句话,低下头,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因为连她都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未免太过有恃无恐。
    窗外的阳光晴好,春光明媚。
    初荧望着天空那一抹刺目的晨光,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舒畅。
    她心想,一切秘密都会在今天被解开。
    付潮宇以后,不会再有障碍诉说心底的情与爱,他会忘掉那些过往的不愉快,以后的余生都会被爱意所覆盖。
    他只是现在需要一点时间。
    她会给他。
    初荧本想和他暂时分开冷静一下,去楼上等候他的回复,搁在沙发一角的手机却骤然震动起来。
    她接过电话,看了一眼,是肖如蔓的来电。
    看到肖如蔓一而再再而三地联系她,初荧原本应该感到厌烦。
    但她前几日才刚刚看望过付恩雅,她的状况实在很糟糕,初荧呆在医院的那几个小时,付恩雅一直没有清醒过。
    初荧忽然不安起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她的直觉一直很准。
    她按下了接通键,放在耳边:“喂。”
    付潮宇像被桎梏在了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离婚协议书,神色不明。
    他看着初荧站起身,也看着初荧接通了电话,他们隔了一段距离,所以他不知道和她通话的人是谁。
    初荧在听到对话说了几句话时,神情一下变得紧张。
    她说了句:“我们马上过来。”就挂了电话。
    初荧抬起头,她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语速,用最短的时间将电话的内容转述清楚。
    她说,付恩雅命悬一线,此刻正在医院抢救。
    付潮宇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多了一片柔软的触感。
    “去看看她吧,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初荧紧紧牵着他的手,坚定地说:“我们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并不是为了发刀子哈。
    其实我觉得人对待感情往往都有极其幼稚的一面。
    比如会莫名其妙地吃醋,比如动不动就把“分手”“离婚"等字眼挂嘴边啊,三天两头小打小闹啊。
    但这并不代表,我要真的和你怎样。
    我自己还是认为感情是要说出来的。
    我们站在上帝视角可以感受到宇哥的爱意,但如果关闭了上帝视角,女鹅前期一直很懵,有现在的反应我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
    反正也不会真的离婚的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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